会议室里光线昏暗,投影屏幕上放着的是市场部关于下一季度预案的ppt。曲线图和数字冰冷地陈述事实,荧幕的冷光倒映在会议桌旁的每个人脸上,照出大家神色各异的面孔。
薛汶低头翻了翻手边的纸质报告,看似在认真听取汇报,实际上却少见地走神了。
薛怀玉那晚的越界行为让他耿耿于怀。
他无从得知那人是如何开始对他的性取向起疑的,但无论薛怀玉是有确凿证据,故意在挑衅威胁也好,亦或者完全没有证据,只是试探也罢,都已经足够让薛汶为此变得心烦意乱。
更令薛汶头痛的是,他至今摸不透薛怀玉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对他而言,没什么比明知一个人动机可疑却始终无法确定对方的目的更加难受。
他宁愿薛怀玉有话直说。
现在这种局面不在掌控中的感觉反倒让薛汶感到极其不安和无力,即便他能设想许多情况并准备好应对计划,也依旧难以缓解心底的焦虑。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房间里短暂地沉默一瞬间。
沈秘满脸歉意地推门进来,猫着腰跑到薛汶的身边,凑到后者耳边快速地说了什么,紧接着薛汶翻开调了静音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看了眼。
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拨电话的人发现打不通,便放弃了电话联系,改为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信息的内容写着:【养和医院806,薛怀玉出事了。】
薛汶当即站起身,说:“不好意思,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吧。剩下的内容我们另外找个时间继续,或者陈部长把预案发给我,我抽空看完给反馈。”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走出了会议室。
养和医院是有名的私立医院,不仅医师资历深,医疗设备和手段先进,环境和安保措施也都是一流水平,因而这里也成为了许多明星政要的首选医疗机构。
八层是病房,和普通公立医院的住院区比起来,这里装修得更像是豪华酒店,整层楼安静到似乎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而薛汶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疾步穿过走廊,小臂上挎着脱下来的西装外套和领带,原本扣到顶的衬衫纽扣也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
806病房的门开着,薛怀玉正安静躺在病床上,配合医生做检查。
除了右腿小骨因车祸碰撞而骨折,外加一些皮外擦伤以外,他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而骨折处也已经包扎处理好,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原本在流血的伤口也已经止住血。
见薛汶出现,医生有条不紊地加快了速度,在完成所有流程后才转过身来向薛汶略微点点头,然后自发地汇报起目前的情况。薛汶一边认真地听着医生的嘱咐一边把手里的外套放到了床尾,然后抬手把衬衫袖子卷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他接过医生递来的报告,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等病房里的闲杂人等都离开后,他走到病床边上,看着薛怀玉问:“说说怎么回事?”
“没什么。十字路口有车辆闯红灯,正好拦腰撞上。”薛怀玉言简意赅地答道。
“……你觉得是意外吗?”薛汶略微顿了顿,继续问。
薛怀玉闭上眼睛,看起来像是仔细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情况,然后才开口回答说:“不是。”
薛汶没再问更多。他伸手,隔着被子拍了拍薛怀玉,说:“好好休息,这件事我会去查。”然后便转身,似乎打算走了。
“哥,”薛怀玉喊住薛汶,“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动的手呢?”
这是个很尖锐的问题。
确实,在薛怀玉甚至是大部分人的角度去看,这起“意外”如果真的得手,受益最大的无疑是薛汶——作为原来的薛家唯一接班人,后者有太多理由对薛怀玉动手。可这些理由要想成立,必须建立在一个前提上,那就是薛汶不欢迎薛怀玉回来。
薛汶明白,在这一点上他几乎不可能自证,因为任何先入为主的思想都是很难改变的,所以他也没打算在这件事上费这个力气。
此刻面对薛怀玉的怀疑,他只是握着门把手回头,望着躺在床上的人,平静地说:“要真是我动的手,你现在就不会还有机会在这里开口讲话。”
见薛怀玉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不吭声了,薛汶才移开对视的目光,离开病房。
关上病房门后的薛汶顿了几秒,随后忽然轻轻一拍手。而一门之隔的病房里,薛怀玉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半晌,嘀咕了一句:“真难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