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力气很大,不等悦颜回应劈手来夺,制敌的动作训练有素,滚烫的手心一把箍住她的手臂,干脆利落去抢她右手的黑色袋子。
悦颜急了,边推攘边压低音量问:“你想干什么?”
“拿出来!”就那三个字。
他的眼睛黝黑锃亮,含着一层莫名的怒意,呼吸忽然加促,湿热的气息毫不回避喷在悦颜额头。
她模糊又恐惧地想,如果被他看到……如果……虽然不至于罪无可恕,只是少女敏感的自尊心依旧觉得羞耻。她聚精会神抵抗这种毫无章法的纠缠,一步步后退,试图逃出他的困势,却在紧要关头脚底一滑,头重脚轻往后翻仰,背后除了角度奇凸的书柜,没有任何支点。
悦颜睁开眼,看见的是放大的沈子桥的脸,他快一步,伸手垫在她脑后,大概是真的很痛,他整个脸色都变了,嘴角抿得很紧,像是强忍。
悦颜有点怕他,怕他会动手,下意识地举手一挡,用胳膊肘遮住了脸,等她放下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沈子桥的小女朋友找上悦颜的时候,她埋头正在读一篇阅读理解,她轻微偏科,文科不行,自己也知道,得加把劲。
她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悦颜面前,几秒之间,以她们为中心的教室窸窸窣窣安静下来,学生们三三两两往她这边看。
悦颜抬起头,她正举起一瓶打开的农夫山泉,如在天桥惊鸿一瞥,这个女生有一张被上帝偏爱的脸。
她啧了一声,笑得轻巧:“长得也不过就这样。”
在她泼过来之前,悦颜第一反应竟然是护住写了一半的英语试卷,哗然之下,水泼了她一头一脸,滴滴答答,幸好是夏天。
回到家校服差不多已经干了,不存在解不解释的问题,迈步上楼梯,沈子桥正好从楼上走下来,飞快地擦肩而过,她被一股出其不意的力量带偏了方向,整个人压向扶栏,腰折起来,身体探出外,他因为高,看人的时候总给人居高临下的感觉,目光一寸一寸地移动,好像不认识了悦颜一样。
沈子桥开口问:“她打你了?”
眼圈很快一红,也觉得自己矫情,悦颜挥开他的手,他人高腿长,几步之间跟她进了房间,门在背后关上,不问出个子丑寅卯摆明了不想走。
“她把你怎么了?”
悦颜看了看他,他倒是面不改色,水不泼在自己身上,谁都能气定神闲地说风凉话。
“你真想知道?”
他眸色转深,盯着悦颜,眼神叫人看不透。
桌上放了一杯温水,她一把端起朝他泼去,心里就一个念头:他要是敢打我,我就从二楼跳下去,反正也不会死人。
头发湿漉漉地塌下来,服帖地垂在额前,眼睛黑黝黝的,衬得皮肤特别白,凤眼,薄唇,有一种日本漫画中美少年的风度。他慢慢抬起手臂,五根修长的手指盖住脸庞,闭上眼睛,露出的另外小半边脸的嘴角微微勾起,是个惊心动魄的笑。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个人。
做手足是需要缘分的。
悦颜喜欢大姐沈馨儿,但对沈子桥向来是“敬谢不敏”,一大部分因为他的那些绯闻艳事。
很快就传出沈子桥跟前任分手的消息,找的新女友是高一的校花学妹,大眼睛长头发,漂亮得没有出人意料,在篮球场上送水给他喝,从此传出了八卦。
阳光之下总无新事。
他有他的风花雪月,悦颜也只够管她自己的似水流年。
月考成绩出来,结果比上回跌了两名,失分的关键点还在英语。爸爸给她请了一位大学生家教,是个男孩子,长得像小田切让,英式发音简直苏到人骨子里去。
他摘下眼睛,她就想到了《京华烟云》。
Smartisanthersexy!
他教了她半个学期,最后因为要去实习才迫不得已中止,最后一节课他给悦颜列了外文书单,介绍了几位本土较为有名的翻译学者,学好外语的关键不是做题,而是你得从他们的角度看待问题,外国人也讲人情,相比中国人的含蓄,他们更习惯将隐性、潜藏的关系显化,于是就有了facebook,她听得津津有味,由衷钦佩:“哥哥,你教得比我们老师还要好。”
结束的时候悦颜送他下楼,跟沈子桥擦肩而过,明明楼梯也不窄,走得也不快,两人狠狠撞了一下,就听诶哟一声,小田切让应声歪倒在台阶上,胳膊肘杵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悦颜弯腰扶他起来,也不能说什么。上下楼呢,又没规定谁得让着谁。她道:“哥哥你没事儿吧,这楼梯特别滑,上次我也差点摔了一跤。”
擦肩而过的时候,沈子桥冷冷瞥了她一眼。
悦颜始终目不斜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