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着点滴瓶,松松垮垮地跟在身后。
女厕所门口,他把点滴瓶递给她,歪头看看她背后:“一个人行不行啊你?”
半阖的厕所门口适时掠过一阵阴冷凉风,就听某个隔间传来砰的一声,面前的女生跟着一齐抖了抖。
沈子桥眼中笑意微露。
又不能真让他陪着进去,女孩想得特别清楚,反正就是眼一闭一睁的功夫,咬咬牙就过去了。
靠在厕所门口的瓷砖墙上,沈子桥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门背后,从口袋拿出手机,按亮解锁,一边朝里喂了一声。
当然不可能有人回他。
他自顾自地讲:“你喜欢什么歌?”
“李宇春的喜不喜欢?”
“《下个路口见》怎么样?”
下一秒,安静的厕所门口走廊响起了让悦颜倍感熟悉的旋律。
作为一名合格的玉米,高悦颜买过李宇春所有专辑,也听过她出的每一首单曲,家里、学校、去补习的路上、爸爸的车里……这些所有地方都曾留下过李宇春的歌声,构成了她青春的主旋律。
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听到她的歌,也是第一次她发现,原来一个喜欢的歌手的音乐会有安抚人心的功效。
天快亮的时候李惠芬才在医院露面。
作为悦颜名义上的母亲,李惠芬还是很尽责地问了她些身体上的感受,距离态度拿捏得当。她不小了,也不能再用小时候那套手段对她,该客气的地方客气,该疏远的地方疏远,字里行间都在强调两人继母女的关系。
沈子桥站在一边,冷眼看着。
“好了,我让阿姨炖了点白粥,什么想吃的尽管跟我说,”李惠芬站起身,目光平视药瓶,用才做的水晶甲磕了磕透明的玻璃,声音清脆,她回头笑笑,“看样子也快好了。”
悦颜畏惧地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怕她。
为防高志明从四川回来问起女儿发烧的事,走前李惠芬特意去跟医生核对了复诊的时间。
沈子桥送她下去,载她过来的私家车还停在医院花坛门口。远远地看着这对母子下楼,司机赶忙跳下车,踩熄了烟头,点头哈腰地过来替她开门。
不是他们家的车。
坐进去后,沈子桥也没立刻走开,扶着车门低头叫了一声妈。
清晨第一缕朝阳细致地铺在她脸上,晕开的妆容下是一张不再年轻的脸庞,眼角细纹清楚,眼中血丝特别明显。
昨晚她应该喝了不少酒,已经这个点了,身上的酒意都还没散完。
“待会儿我会送颜颜回去,你不用再过来接我们。”
李惠芬提起唇角,看着长大的儿子笑了笑:“知道了。”
抬手要去拉门,沈子桥不放,李惠芬抬头看去,眼神困惑。
他高高大大地立在那里,缓缓慢慢地接着上面那句话:“妈,爸对我和我姐其实都挺好的,以后你也对颜颜上点心吧……”
李惠芬脸色刷就变了,只是碍着儿子和外面的人不好发作,拨掉他按着车门那只手,冷淡道:“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沈子桥动了动唇,也没开口,眼开着车门被她从里面狠狠甩上。车没立即启动,面前的车窗降下两寸,李惠芬又抬头,戴上墨镜后的眼里带点被戳破的、羞愤的恼意:“别以为叫几声爸爸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你搞搞清楚,在那姓高的眼里就他女儿一个是宝贝疙瘩,你们两个就是拖油瓶!”
扯了扯嘴角,沈子桥满不在乎地笑:“本来就是嘛……”
被儿子噎到没话讲,李惠芬迅速沉下脸来:“你干脆气死我算了!”
车窗一升,也懒得再看他,载着李惠芬的豪车很快从他面前消失,融进清晨早高峰的人流里。
高三越到后半段,时间过得好像越快,一抬头,倒计时刷刷又少了大半。
每天的日常也渐趋单调,背书做题,做题背书,学生们也不再抱怨试卷做不完,诗词填空背不过来,这个年纪的孩子心里都不要太明白,眼下多做的一道题就是高考多出来的一分胜算,多背的一句古诗词都是理想大学抛出的橄榄枝。大家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努力。
在这种快节奏的氛围下,短暂离开三天又回归的高悦颜显得格格不入。
有任课老师也跟班主任反应过这个女生情绪上的低靡。
韩晓燕了解了这个学生家里发生的事,没有给她过分的压力,在跟悦颜的父亲沟通之后,选择再观察一段时间。又叫了班里几个班干部,让他们平时多注意一下高悦颜的情绪,多照顾照顾她,特别是同桌兼学委的孙巍韦。不用老师特意嘱咐,他也已经在这么做了。
可在所有人眼里,高悦颜表现得再正常不过,除了三天没来上课,她还跟平时一样,上课、复习、做题、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