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外乎两种原因。”柳桑宁将喝完的鸡汤空碗递回给春浓,“一是那日报名的吏员觉得折了面子,便叫同僚给我使绊子,好叫我报了名也考不上;二是此事是鸿胪寺卿亲自授意,他虽迫于形势给我破例报名,可他却并不打算录用女子做像胥。可他见我新济语说得流畅,怕我有真才实学,所以才会想出此招,好叫我在第一步便止步不前。”
说到这儿,柳桑宁哼哼了一声:“所幸他不知我还会别的。”
春浓立马担忧起来:“照姑娘这么说,那鸿胪寺卿不想让姑娘进鸿胪寺,肯定会想方设法让姑娘落榜的。姑娘如今过了这第一关,可最终择定人选的不还是他吗?”
这话问得柳桑宁面色一僵。
她握了握拳头,沉思了片刻后说:“他既叫人在第一关给我使绊子,说明到了阅卷时便不是那么好动手脚。毕竟在他择定之前,是由别的考官来批阅考卷。那时候考官们都见识了各位考生的水平,若是他们将我递上去王砚辞却偏偏不选我,岂不是很明显?”
“可若是鸿胪寺里的那些大人,都不想让女子与他们做同僚呢?”映红问道。
这一点柳桑宁先前还真未想过,如今映红提及,她也难免不安起来。
最后她心一横:“等候考试时,我也与其他考生有过攀谈,他们许多人都只是堪堪能看懂一些番邦字而已,根本不如我。若鸿胪寺真如此不公,那我无论如何也要替自己讨个公道。”
听得柳桑宁这般说,映红眼中担忧之色更甚。
柳桑宁猜得不错,柳青行以为她定是考不中,心情反倒是好起来。接下来几日他都正常上下值,不曾往鸿胪寺去过。这让柳桑宁着实是松了口气。
而另一头,主簿将考官们阅卷后最终选定的考卷送到了王砚辞的案头。
“王大人,这些便是这次诸位大人共同看过,选出来觉得番邦语功底不错之人。”主簿在一旁说道,“还请王大人做最后的定夺。”
王砚辞“嗯”了一声,将考卷一一看过,也在择定名单对应的人名后画圈,表示通过。直到他看到柳桑宁的试卷,手上动作一顿。随即他连她试卷都不曾瞧,直接放到了另一旁,在她名字后打了个叉。
主簿眉眼一跳,不由提醒:“王大人,柳桑宁虽为女子,可她确实有真才实学。这次咱们出题的难度少说比之会试,连策论都考了。她不仅言之有物,且……”
“主簿不必替她多言。”王砚辞脸上虽然挂着微笑,可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她不适合这里。”
主簿面露担忧:“大人,你才上任鸿胪寺卿不久,若是仅凭个人好恶就……恐怕会让其他同僚心中有所想法。若是再传到了圣人耳朵里……”
“主簿大人无须担忧。”王砚辞似笑非笑看着他,“圣人既然将鸿胪寺交到我手里,自是信我。”
主簿顿时对此话题讳莫如深,不敢再议,退了出去。他摇了摇头,实在是觉得难以看懂他们这位新上任的上官。
等主簿一走,一旁长随上前给王砚辞倒茶,有些高兴地低声道:“少爷,咱们的人这次几乎全都入选了。”
王砚辞勾了下嘴角:“也不枉费这些年他们苦读了。你遣人通知他们,放榜之日于窦家楼相见。”
“是。”
顿了顿,长随又忍不住道:“不过少爷,你真不看看那柳娘子的考卷?”
王砚辞挑眉:“你为何如此问?”
“我只是觉得,少爷你对这位柳娘子其实还挺欣赏的。虽说那日是碍着百姓们的舆论,可若少爷真不看好她,也不会真的破例让她应考的。”长随一字一句说着,“眼下连主簿都说她有真才实学……”
“我破例的确是因为她那日机敏勇敢,番语也说得不错。我是不想叫她连应试机会都没有,让她抱憾终身。”王砚辞语气很轻,眼神里透着些冷淡,但这冷淡中似乎有又几分说不出的情绪,“可她眼下的确不适合这里。”
长随忍不住嘟囔:“可少爷你如今在鸿胪寺手底下也的确缺有真才实干之人,若能招揽她为你所用,你在鸿胪寺也不至于这般辛苦……”
“不可。”王砚辞想也没想就打断了他,“你也知我要做的事有多凶险,袁硕他们培养多年才敢动用,即使这般也都是小心谨慎。柳桑宁与此事无关,怎可拉她下水?若因为我让她卷入其中,岂不是害了她?”
长随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们家少爷的确是这样的性子。瞧着冷清得很,好像什么也不放在眼里。可事实上,他并不想伤害任何人。
只希望那位柳娘子不要因此怨恨才是。
不日,鸿胪寺放榜。时辰还没到,鸿胪寺门前围了不少人看热闹。
等到官榜一出,乌拉拉一群人涌了上去。有些是考生,有些是考生家中的仆从,有些是考生的亲朋,大家争先恐后往前挤,生怕比旁人晚了一步看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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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桑宁到的时候,前头压根就挤不进去了,她坐在马车上,探头看着前方这阵势,一时间急得额角竟也微微渗汗。
她打开车门一条缝,对前头驾车的车夫嘱咐道:“你过去大声吆喝,就说排在前头者谁先将中榜者姓名全部报完,就给他十贯钱。”
车夫领命立马去办,不一会儿柳桑宁就听到有人开始大声喊名字,还不止一人,就跟有回声似的,柳桑宁听得格外清楚。
可从头听到尾,却始终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柳桑宁脸色渐渐僵住,随即沉了下来。她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微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