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被自己的悸动折磨得呼吸沉重。
卡尔洛的别墅在郊外,周边根本没有商贩,只有一些朴实的农户。
男人在倾盆大雨中走了近一小时,才找到贩卖烟酒的小店。到他回去时,大雨已经停了,天空呈现出洗过后的浅蓝,银雀在壁炉旁的沙发上蜷缩着午睡。
千秋站在他旁边,既没有去换身衣服、擦干滴水的头发,也没有叫醒他。
睡着的银雀毫无防备,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杀掉他。
他忽然想起在狭窄陷阱中的那个夜晚,银雀也是这样蜷缩着,几乎缩在他的怀里,一边害怕得颤抖,一边因为死亡渐近而亢奋……一边啜泣着说不想死,一边安慰男人会没事的。
男人面色沉寂,欣赏良久后微弱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声。
——
半年后。
“该死!”从竞标会现场出来,银雀才上了车,便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声,“扎里斯两面收钱,胆子真够大的!”
千秋连忙递上他一贯喜欢喝的冰茶,轻声道:“少爷消消气。”
“去旧宅!”
“是!少爷!”接替司机位置的是个年轻人,不过十七八岁,虽然畏畏缩缩,但车开得还不错。
而那位为了银雀死在对家狙击枪管下的司机,只得到了一大笔抚慰他妻女的钱。尸首大约已成了灰烬,他连衣冠冢都没有。
银雀从卡尔洛那儿回来后,以最快地速度查清了东部的账——尤斯汀在某天深夜死在郊外的小树林里,至于是谁做的,无人知晓。成家想有条不紊地继续发展,殷家却笼络着各地官员,以恐怖的速度一点点蚕食着成家的势力。
就在刚才,到期的官港宣布最新五年的竞标会上,成家落选了。
这意味着成家所有进出的海运都得上缴一大笔不小的税金,且不是交到皇室手里,是交到官港的承包者手里。他们失去的不止是运营官港能赚到的钱,今后官港的人能以任何借口扣押他们的货物,在明处暗处各种使绊子。
最糟糕的是,标下官港的是殷家。
千秋在银雀身边能看到的只是成家一部分的颓势,在街头巷尾的传闻里,成家仿佛已是黄昏之景。真实情况当然不会像平民议论的一样惨淡,只为隐隐的危机感笼罩在成家每一个的头上——谁也不知道主人何时会失势,就也不知自己何时会丢了饭碗。
在车上冷静了一阵后,银雀靠着车窗抽烟,许久没有说话。
千秋从车后的储物箱里拿过风衣,轻巧地披上银雀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