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双仪送来的男童住在靠近走廊尽头那间病室的41床,祁承淮过去的时候孩子正在吃粥,见了他倒是乖巧的冲他笑,“医生叔叔好。”
祁承淮也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小瞳乖,在这里好好住着,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孩子点点头,他又回头对孩子的父亲道:“明天要给他做个过度换气试验,看看结果,要是能诱发出典型的脑电和临床发作,那就是典型的失神发作,不同的阶段我们都要有针对性的治疗方案。”
“孩子……以后会不会……”孩子父亲吞吞吐吐,语气里满是忧虑,任是哪一个家庭,突然发现好好的孩子其实得了癫痫,恐怕都不可能太宽心。
祁承淮也知这一点,只好安慰道:“不用太担心,孩子才第一次发作,尽早治疗效果还是不错的,尽量的让他不再发病就没什么大问题。”
这样的话祁承淮不知对多少病人和家属说过,神经系统疾病对患者的伤害是不断加深的,及早确诊及早治疗,才能达到较好的治疗效果,然而事实上,这些疾病很难治得好,很多病连确诊都困难重重。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残酷,除了言语上的安慰,医生根本无能为力。
祁承淮和容秉查完房回到办公室,祁承淮说要去吃饭,顺道将顾双仪送回去,容秉却道:“祁哥你回去吧,有事我搞不定了再打电话叫你过来,别在这儿待着了。”
省医惯来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二线在一线同意的情况下晚上可以回家去睡,于是容秉才有此言。
祁承淮也习惯了这样的安排,到了声谢后就对顾双仪道:“双仪,回家了。”
顾双仪没穿白大褂,只着一件鹅黄色珍珠纱裙摆绣如意祥云纹的半袖连衣裙,头发高高扎起呈马尾状,细碎的额发散落在耳边,衬得她面容宁静柔和,眼睛像一泓沉静的泉水,晶亮灵动。
她站在更衣室门口等祁承淮,看他沉默着将白大褂挂到一边墙上的挂钩,又打开柜子取出外套穿上,最后拎上电脑包,“砰”的关上柜子门转身走向她。
夕阳从更衣室不大不小的窗台照进来,恰好落在他脚边不足一掌宽的地方,他的肩膀由此一半在日光里一半在荫凉处,顾双仪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低垂的眉眼,突然觉得,他比电视里的人还要好看。
祁承淮出了门,看了她一眼,往电梯走去,顾双仪忙跟上,路过护士站,值班的护士也正在交接班,见了他们就打声招呼,“祁医生下班了?”
祁承淮应了声是,又将几个需重点观察的病人交代了一遍,又道有事不管大小都要通知他,然后才带着顾双仪继续往前走。
顾双仪有些诧异,她觉得他实在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也很负责。
进了电梯,顾双仪又看了他几眼,直到他忍不住挑起眉问道:“怎么,我脸上有花?”
顾双仪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是在想,你既然那么担心这些病人,为什么还要回去,在这里守着不是更好么?”
“我总要相信容秉的处理能力,也要让钟凯他们在没有我在场的时候独立起来,学会应对一切突发情况,我不可能一直带着他们。”祁承淮淡淡的解释道。
顾双仪听完就哦了一声,语气仍旧诚恳,“祁医生真是个好老师。”
祁承淮听了她的夸奖,看了她一眼,不知想起什么来,略略皱着眉笑了起来,“谬赞了。”
祁承淮要送顾双仪回去,本是打算先邀她一起吃个晚饭,结果话才说出口,顾双仪还没来得及说去还是不去,祁承淮就接到祖父的电话,“你兄嫂都不在家,你回不回来吃饭,不回的话我就去街口的小面馆好了。”
祁承淮担心他年纪大了还随意吃外头的东西会生病,只好改变主意要回家去,挂了电话后对顾双仪抱歉道:“爷爷一个人在家,我得回去给他做饭,下次我们再约好不好?”
他的语气十分温和,甚至有些哄孩子的感觉,又仿佛害怕自己的话会伤害到她,但又不亲密温柔得过于明显,顾双仪见惯的就是他温和亲切的脸孔,一时也没注意到他细微的不同之处,当下就乖巧的应了声好。
顾双仪回到家,董思成已经和顾父回了公司,家里只有顾母在,也许是董思成跟她说了顾双仪的去处,见她回来便问道:“医院的事都处理完了?”
顾双仪点点头,问她:“晚上姑姑和姑父来不来吃饭?”
两家人一直都住在同一个小区,邱辰光和顾双仪姑姑顾芫的独子早就在十多年前出国读书工作,长辈俱已去世,两家人定居在h市的也就剩这几个人,本着相互照应的念头,平日一起吃饭的时候很多。
顾母听她问起,便点头道:“你姑姑刚出差回来,今晚给她洗尘。”
又过了一天,周一上班,顾双仪开完早会查了房后就下门诊去了,中间钟凯打电话来问她:“双仪姐有没有空,周末新收的那个小朋友,祁哥想请你给他会诊。”
顾双仪愣了愣,不知道祁承淮怎么突然让她上去,但也没时间问原因,只好道:“我在门诊,要等中午才能有空。”
“那我先开会诊单了啊?”钟凯问。
顾双仪应了声好,匆匆将电话挂断,又将注意力放回到面前这位坐骨神经痛但却不想用西医治疗的病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