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望着两只鸽子耍杂技似的上下相叠,如今是见惯不怪,当初第一次发现,可新奇得不行。也说不定老天爷就是想叫自己多积累点生活经验而已。学无止境啊……独孤铣跨进院子,入眼就是这副诡异场面:宋微姿态慵懒散漫,一脸无动于衷,正目不转睛地看鸽子交配。他听了李易汇报,六殿下得知陛下卧床不起之后,神情有些触动,忍不住打破这些天的惯例,过来看看。走近了,才发觉宋微双眼其实根本没有焦点。轻轻唤道:&ldo;小隐。&rdo;宋微转头看向他,跟不认识似的盯一阵,最后点点头:&ldo;来了?&rdo;独孤铣心头雀跃,情不自禁笑了笑,问:&ldo;冷么?怎么不叫人多铺一层毯子?&rdo;说着便抬腿往屋里去。&ldo;独孤铣。&rdo;宋微叫住他。宪侯一个多月没听他叫过自己名字,这一声便跟带了电一般,击得心脏发麻。他慢慢转过身,目光笔直对上宋微的眼睛。&ldo;独孤铣,我累了。&rdo;宋微说罢,合上眼,用更慵懒更散漫的姿态歪在长榻上。独孤铣走过去,俯身将狐裘合拢些,低声道:&ldo;累了就进去睡一会。&rdo;伸手把他抱起来。或许是瘦得厉害,又或许不过是心理作用,独孤铣总觉得宋微比从前轻了太多。人放到床上,自己坐在床边,一下一下摸他的头发和脸颊。想起李易告状六殿下如何不好好吃药吃饭,开口道:&ldo;小隐,李易说……&rdo;宋微立刻扭脸冲着墙,让他的下一次抚摸落了空。独孤铣住了嘴,眼底全是笑。心中仿佛有无限的柔情与耐心,纵容他的任性和恣意。身体好得慢也无所谓,正好在宪侯府里多住些日子。顺手改摸后脑勺,对着宋微耳朵说话:&ldo;我上午才进宫见过陛下,有宝应真人在,无须太过担忧。你不要多想,无论什么事,都等身上的伤好利索再说。至于以后……&rdo;独孤铣的手停在宋微脸侧,将他半边轮廓笼在掌中。&ldo;小隐,我对你说过的所有的话,绝无一字虚言。你若要怨我恨我厌弃我,随你高兴。有些事,上天注定,无可奈何是它,顺水推舟也是它。若非流落民间的六皇子就是你,我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让你永远留在我触目可及之处。我曾为难许久,现在却觉得……没什么不好。&rdo;宋微一动不动,只把个后脑勺冲着他。独孤铣摸了一阵,道:&ldo;晚上等我吃饭。&rdo;走了。次日,宪侯进宫向皇帝汇报。皇帝几次三番被宋微气病,一次比一次严重。这回恰逢冬春易感时节,加上身体本来就有问题,结果集中爆发。独孤铣进宫报喜,皇帝还下不了床。宝应真人早已在宫中住下,随时为皇帝服务。听闻六皇子态度软化,皇帝顿时有了精神:&ldo;朕想过了,没有更合适的地方,且把隶王府修整修整,做六皇子府罢。这个马上就可以叫太常寺着手动工。&rdo;改造隶王府,并不需要公开六皇子的事,随便寻个由头做幌子即可。独孤铣告辞的时候,皇帝躺在床上,忽然气鼓鼓道:&ldo;这不孝的东西,害朕为他如此担心忧虑!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朕快要被他气死了,看他上心不上心!&rdo;独孤铣低着头,哭笑不得。应了声&ldo;臣遵旨&rdo;,心说父子天性,果然相似。因为宋微转变姿态,独孤铣得以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上,白天在家的时候又变少了,晚上才能回来陪他。宋微的状态一直不好,始终病恹恹的。每次咨询御医,李易就往心病上推。独孤铣知道宋微没法真正开心,却只能寄希望于时间,等他自己彻底想通。而独孤莅几乎每天出入东院,跟宋哥哥倒是越混越熟。转眼到了二月底,院中早春开花的连翘与山桃枝头挂满花朵,鹅黄粉红,娇美可爱。这一日中午,独孤莅跟宋微边逗蝴蝶边喂鸽子。独孤莅噘嘴道:&ldo;上巳节快到了,表姐们捎信叫姐姐去水边祓禊采兰,姐姐又不带我去,真没意思。&rdo;三月初三上巳节,是踏青游春,濯水除秽的日子。咸锡朝盛行未婚女子成群结伴,去河边踏青赏花,顺便洗洗手脸,去除污秽,名曰祓禊采兰。可以想见,未婚女子出行的活动场所,自然也是男人们趋之若骛的地方。贵族子弟尤其喜欢跑到河边去围观勾搭,这一天成就私情的比例相当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