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铣忽然很奇怪的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苦笑还是叹息。一段长久的沉默过后,道:&ldo;不必了。殿下已然自己想通,不会再有此种万一。&rdo;从今往后,那个肯为他伤心难过,为他万念俱灰,为他哭泣、为他流血、为他愤恨、为他绝望的小隐……再也没有了。只剩下高傲无情的六皇子殿下。独孤铣现在知道了,硬生生从心里剜掉一块肉,就是这样的感觉。然而他更知道,哪怕重来一次,另行谋划,事情未见得就一定比眼下更好。就这样……其实很好。对谁都好。也不知呆站了多久,直到守门的侍卫过来禀报:&ldo;侯爷,大公子又来了。&rdo;随着宋微好转,侯府后院的禁令亦有所松动。特别是出了正月十五,两位公子的文武课业都需继续,独孤莅重新开始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他心心念念惦记着宋哥哥,还有宋哥哥的鸽子马儿毛驴们,即使知道宋微病重禁止打扰,还是想方设法见缝插针地往东院溜。此刻下午的功课已完成,晚饭时间还没到,趁着中间这点空又来了。独孤铣曾严令手下,不许放儿子进来。这时候怔了怔,忽然改了主意。&ldo;让他进来。叫跟的人在外头等着,就他自己进来。&rdo;独孤莅颠着两条小短腿跑进来,瞅见父亲,猛地刹住,乖乖行礼:&ldo;孩儿见过爹爹。&rdo;独孤铣点点头:&ldo;你宋哥哥病还没好,看看便出来,别吵他。&rdo;独孤莅管宋微叫哥哥,完全搞岔了辈份。奈何当事人乐意之至,独孤铣始终没找到纠正的好时机,现在显然更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知道,宋微再不高兴,也绝不会迁怒到小孩子身上,这点把握还是有的。独孤铣心想:他已经很多天不曾真正笑过了。就算没别的用处,能让他笑一笑也是好的。独孤莅老实应一声:&ldo;孩儿省得。&rdo;见父亲没别的表示,熟门熟路就往卧房奔去。片刻工夫又出来了,独孤铣心一沉。独孤莅见父亲还在院子里站着,只好再次乖乖站住行礼:&ldo;爹爹,宋哥哥托我帮他看看拉叽溜丢嗯昂还有得哒。&rdo;稚嫩的童音跟说顺口溜似的,把四只禽兽的名字一气儿报出来,别具喜感。独孤铣放心了。果然儿子面子比自己大得多。这些天兵荒马乱,人都顾不过来,哪里还有空管畜生。不过底下人知道轻重,必定不会乱来,独孤铣于是看向自己的侍卫首领。牟平向独孤莅解释道:&ldo;大公子,驴跟马都在西偏院马厩里养着。鸽子不好混养,没挪地方,赵敬负责每日喂两次。&rdo;赵敬就是最能跟宋微玩到一起去的那个侍卫。独孤莅道:&ldo;我在院子外头,都没见小拉和小丢飞起来过,是不是忘了放他们出来飞一飞啊?&rdo;牟平搓手:&ldo;这个,可能赵敬怕鸽子飞丢了,回头不好交代……&rdo;独孤莅瞪大眼睛:&ldo;啊?莫非宋哥哥病了这么久,小拉和小丢就这么久没飞上天过?&rdo;一脸不可思议望着两个大人,想抱怨又忍住,终于忍无可忍,&ldo;虽然是冬天,这么久关在笼子里,鸽子会生气的!&rdo;独孤铣对儿子道:&ldo;你宋哥哥既把它们托付给你,你便替他多看着点吧。&rdo;独孤莅脆生生应了,转身便往放鸽子笼的偏房跑去。看完了鸽子,又跑出院子去马厩看驴跟马。独孤铣见他十分起劲,婢女在后头都跟不上趟,索性叫赵敬跟着他。一大圈下来,独孤莅额头冒汗。自觉责任重大,路过父亲身边也只顾得上点个头,第一时间进屋去向宋微汇报。独孤铣依旧在院子里站着,表情比之先前,舒缓许多。若是仔细看,还能隐约分辨出一丝笑意。跟宋微缠斗几年,他实在太清楚了,小隐为人,有多决绝,就有多优柔;有多狠辣,就有多善良;有多善变,就有多执着。独孤莅及时出现,提醒了他:只要人圈在身边,迟早能磨回来。如此一想,宋微这个六皇子身份,跟宪侯简直太般配了。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之谓也。独孤铣一扫连日颓唐气象,气定神闲等着儿子出来。独孤莅这回待得久些,出来时显然没料到父亲还在院子里。&ldo;爹爹。&rdo;&ldo;嗯。&rdo;独孤铣顺口想叫儿子一起吃晚饭,转念又想孩子口无遮拦,定会说给宋微知道,不如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