跺脚:&ldo;蠢才!宫门外跪几个时辰,大过年的,你是想闹得满城风雨怎么的?拿我的腰牌,去明思殿里跪着!&rdo;明思殿乃附属于含元殿的偏殿,而含元殿则是皇帝与朝廷重臣商讨国家大事的主要场所。皇帝召见亲近臣子,通常安排在明思殿等候。自从独孤铣承爵,独孤琛彻底卸了兵权,便得以享受一项唯独老臣才有的特权,可直入外宫求见皇帝。儿子拿老子腰牌,替身体不好的老子给皇帝请安,也不算不合规矩。&ldo;谢谢父亲指点,儿子知道了。&rdo;独孤铣点点头,转身走了。独孤琛想起儿子从昨日至今,既没吃也没睡。再看看床上躺着那个,只觉得心肝肠肚肺,无一不打结。因为事情高度保密,侯府里除了老侯爷身边最得信任的两个仆从自始至终在场,就连牟平秦显,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时俩仆从在厨房打理药物食品,房里一个伺候的也没剩下。李易扶着老侯爷坐下,独孤琛闭着眼睛叹气:&ldo;儿女都是债啊……叫李大人见笑了。&rdo;含元殿当值的内侍黄裳接引宪侯入内,独孤铣问:&ldo;不知陛下龙体如何?&rdo;&ldo;今晨进了汤药粥水,已然好转些许。&rdo;走进明思殿,独孤铣解下佩剑,横放在地,膝盖打弯便跪在了上头。黄裳吓一大跳:&ldo;侯爷,这是怎么的?&rdo;&ldo;独孤铣来向陛下请罪,本该跪在外头,只是妄图斗胆留一分脸面。公公不必报与陛下,我跪在这里,但求一个心安。待陛下龙体康复,听凭发落。&rdo;他是这么说,黄裳哪里敢不报。叫两个小内侍守在门外,自己赶紧跑去皇帝寝宫汇报请示。皇帝听了,眼皮也不撩一下:&ldo;不要管,让他跪。&rdo;黄裳想了想,道:&ldo;宪侯那把宝剑,是叫&lso;青霜&rso;吧?他跪在剑鞘上边,可比地面难受多了。&rdo;皇帝还是那副样子:&ldo;他喜欢跪,就让他跪。你告诉他,要不过瘾,朕的兵器库里还有把鳄鳞鞘的。&rdo;黄裳打个寒颤。那鳄鳞剑鞘面上全是一个个尖锥,跪上去还不得扎个皮开肉绽。宪侯这是犯了什么错?皇帝是个温厚主子,等闲不拿作践人的法子当处罚。叫臣子跪剑鞘,黄裳自问跟了皇帝几十年,头一遭碰见。于是,从正月初四开始,宪侯每天都在明思殿跪两个时辰。这时还在年假里,再加上皇帝抱恙,也没什么紧急大事发生,故而基本没什么人看热闹。来得最多的,是入宫探视皇帝的几个皇子,偶尔碰见,独孤铣跪得坦荡自如,还跟人行礼打招呼,话却不肯多说一句。宪侯代父亲进宫探视皇帝,再正常不过。哪怕接连几天,日日跪在明思殿里,倒没人多想。毕竟皇帝是在宪侯府喝酒喝出来的事,偶尔老兄弟之间还会像小孩般闹个别扭吵个架,可怜独孤铣这个做晚辈的夹在中间,两头讨好,实在不容易。难得近距离碰见宪侯一次,几个皇子都想趁机套近乎。可惜独孤铣态度寡淡,况且就在宫里,也不可能做什么额外的表示。独孤铣每天上午往明思殿请罪,跪满两个时辰,便去设在城北清平门内的宿卫军衙门理事。而府卫军将领则每隔两日奔驰到此,向他汇报日常军务。朝廷各部各司虽然放了大假,京城内外的防务却不可放松。傍晚回府,独孤铣守在父亲的卧房里,坐在宋微床边,一边处理些案头文书工作,一边等着他醒来。他前脚回家,李易后脚出门,进宫向皇帝汇报六皇子的身体状况。七天后,宋微短暂醒来一次,眼睛都没睁利落,又昏过去了。李易道是情况稳定,不必担忧,后边仔细疗养即可。夜里宋微便被小心翼翼搬回了东院,不用再委屈老侯爷房门也不出地假装卧床不起。这些天独孤莅被丢在姐姐的院子里,整个后院被严令禁足。都知道皇帝跟老侯爷喝酒喝出健康问题,宪侯白天进宫探望请罪,晚上床前伺候尽孝,倒免了各方拜年的前来搅扰,不过递帖子送东西,礼到了便罢。宋微醒来之前,皇帝曾打起精神来看了一次,呆坐半日又回去了。其时独孤铣去了衙门,并不在家。正月十三,上上下下都忙着庆贺元宵节,含元殿当值的内侍白絮走进寝宫,皇帝正闭目养神。白絮小声汇报:&ldo;陛下,宪侯又来跪剑鞘了。&rdo;皇帝睁开眼睛:&ldo;罢了,叫他进来说话。&rdo;自古艰难唯一死,从今磊落似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