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进去找酒,独孤铣也跟着起了身。照规矩,他不能进人家母亲的屋子,但这并不妨碍他站在门口,从门帘缝隙往里窥看。宋微撅着屁股趴在床下,伸长了胳膊把母亲藏酒的木箱往外拖。作为波斯酒肆的预备老板娘,又时不常跟老板在家小酌一口,宋曼姬的私藏是蛮可观的。箱子不轻,宋微两只胳膊绷直了使劲,才拖出来。看了看,回身冲屋外喊道:&ldo;咱们喝一样的还是换一种?&rdo;独孤铣吓得连退两步:&ldo;换一种罢。找个我没喝过的。&rdo;那浑圆挺翘的屁股还在脑海里直晃。宋微在屋里撇嘴:&ldo;你个当侯爷的,有什么没喝过?便宜的劣酒才没喝过吧?&rdo;独孤铣无声笑笑,心道那也是喝过的。嘴里只说:&ldo;你想喝什么就喝什么。&rdo;宋微果然换了一种,双手合抱,一口气捧出四瓶,弯腰搁在桌上:&ldo;别倒了,还不够费劲的,直接对瓶碰吧。&rdo;独孤铣拎起一瓶,拔了塞子:&ldo;行。就这些吧,午后要去给穆家宣旨,再多的话,回头倒拿圣旨就糟了。&rdo;宋微哧哧地笑:&ldo;倒拿了就瞎说呗,反正穆家又不会去告你。&rdo;他喝得粉红上脸,醉眼朦胧,话语间却清醒得很。&ldo;穆家定了在西市蕃舶街穆记总号摆香案接旨,小隐,你去么?&rdo;宋微摇头:&ldo;又没我什么事。纯看热闹,不如在家睡觉。&rdo;独孤铣看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知道他是当真满不在乎。曾经一度,他十分惊讶于宋微这种视金钱权势如粪土的做派,因为实在不明白这个蕃坊出身的平民小子哪里来的底气与眼界。由于宋微惯于装孬服软,这种做派是彼此相当熟悉之后,才无意间隐约流露出来,也由此让独孤铣感觉到,他与以往认识的那些故作清高的人完全不同。短暂的失落之后,独孤铣就觉得舒适起来。只要跟宋微在一起,哪怕被他气得呕血,事后回想,都透着一股利落爽快的舒适。久别重逢,对面这人,怎么瞅怎么顺眼。想了想,换个话题:&ldo;我看你骑了匹灰马,和击鞠赛上是同一匹马么?&rdo;这个话题宋微十分乐意讨论:&ldo;没错。它的名字叫做得哒,翁公子送的。&rdo;独孤铣大乐,哈哈笑了一阵,不禁泛起酸来:&ldo;我看那马也就一般,回头送你匹更好的。&rdo;&ldo;不用了。我很喜欢,就是它了。&rdo;宋微一边喝酒,一边大言不惭,&ldo;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钟情专一,不搞朝三暮四喜新厌旧那套。&rdo;独孤铣只好又笑。心说你钟情专一个屁,你不是有一头驴了吗?他当然不敢讲,只好讪讪道:&ldo;我送你什么也不要,你总是这样拒绝我的好意。&rdo;宋微听了这句,把手中酒瓶一放:&ldo;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记忆出了问题。敢问侯爷,你究竟送过我什么?&rdo;独孤铣仔细一想,还真是没送过他什么。买过几身衣裳,宋微离开时就拿了替换的两套,多余的全都没带走。也试图送过路费,当时就没能送出去。动过心思在京都给他开铺子,只不过那商铺至今还只是脑子里一个虚影。元宵节过生辰,买了串南洋珠,因为料定他不会要,专拿来做了讨价还价的筹码,最后换得几个春宵,更别提那串珠子回家后无意间被女儿看见要走了。‐‐哪一条都说不出口。堂堂宪侯,对自己中意上心的情人,什么时候小器到这种地步了?独孤铣自己也惊诧了。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宋微很不错。换了从前,只要上得了他的床,谁不能从他手里得到各种明里暗里的好处?到了宋微这,竟似潜意识里忘了个干净,又或者认定了这些手段都没有用,居然从来没想过正式赠送对方一点什么。宋微斜眼看他,脸上淡淡的笑:&ldo;侯爷,你还什么都没送呢,怎么就知道我不要?还怪我拒绝你的好意,可不是太冤枉了么?&rdo;那眼神儿似嗔还怨,明知道他是做样子,独孤铣依然心头一热:&ldo;是我疏忽了,一定改正。&rdo;宋微道:&ldo;俗话说得好,帮人须帮难当时,济人须济急时无。锦上添花,莫如雪中送炭。人家翁公子,在我需要一匹马的时候,就送了一匹好马。这才是送礼的诚意。十足诚意,却之不恭。他送得高兴,我收得开心。如此这般,才论得上交情。&rdo;独孤铣于是问:&ldo;小隐,你需要什么,你告诉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