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早一走,也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再会,”周望先远眺空中那只断了线的风筝,偏头问:“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唐先生?”
唐守明轻笑了下,也不知是为了即将离开还是为了周望先的话语。“周公子,有缘的话,总有再见的时候。我不忙的时候……寄信与你,这下可以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望先凝眸,扯了扯嘴角道:“不能够只是哄人开心的话。”
“那是不能够。”唐守明笑着回道。
目光短暂相遇,似心有灵犀在同一时刻匆匆转移。仅是短短的三言两语,却仿佛已许下友谊长存的誓言。然而不管是唐守明,还是周望先,他们都心知肚明,哪会有什么信,更不可能会再见。于他们,终究只是彼此的过客,从来都不是同路人。
即便再欣赏,即便不经意间萌生出不可控的情愫,在这一别之后,也会像那只断了线的蝴蝶,飞往它不可知的归宿,而最终,它将消失在无人问津的尘土中。
静默半晌,唐守明正待打破沉默,却听周望先一句“你等下。”在耳边响起。他三字一撂,转身拔腿就走,留下一脸茫然的人。
红色的门框在唐守明回转的眼眸中晃悠了几下,短暂几瞬,又现出周望先的脸来。他手中拿着一副眼镜,镜腿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金链子。
见唐守明盯着那副眼镜看,周望先扬了下眉,走到对方身前。转眼,他手上的眼镜便已落到唐守明的鼻梁上。
“让你陪我演了这么久的戏,”周望先扶正他眼侧的镜腿,“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的。突然想起这么个玩意儿,正好合适。”
透过崭新明亮的镜片,周望先的脸清晰可见,他的眸中漾着如水般清澈流动的微光,映在镜片上,落进唐守明的眼中,仿若绽放到极致而摇摇欲坠的花瓣,让他几度想伸手去接。
“对了,晚上楼下有个酒会,免不了吵闹。”周望先歉意道。
后退半步,唐守明的眼睫随风而动,敛回神,问说:“你的事都解决了?”
“嗯,差不多了。”周望先亦收回目光,转至空中的风筝,简短解释的了原由,“他是我同宗的堂兄,这一带的大烟都经他的手流通,现在他和几个帮会有接触。我不得已出此下策。”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话音一顿,周望先偏了下头,“否则也不会把你扯进来关这么久。”
“好人坏人谁说得清,我只知道好人多数活不长。”唐守明浅浅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一场戏,在宁浮思和秦潜的默契下,顺利落幕。正值午间,用餐之际,花园的树荫下,是端着盒饭的工作人员,间或的欢声笑语隐隐传进两人耳间。
在唐守明和周望先站过的地方,现在是咬着烟的宁浮思。阳光有点烈,站这么一会,他的额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离他两米远的阴影下摆放着一张藤椅,藤椅上是朝他望来的秦潜。
秦潜的眼中充盈着各种情绪,比方才的周望先还要繁杂,得亏这根燃烧着的烟才让宁浮思堪堪从戏中剥离。自从进了这个剧组,随着戏份的深入,宁浮思明显察觉到自己日复恍惚的状态。就像现在,他分明站在戏外,而他所有的一切还停留在戏中,包括心里面不知从何说起的低落。
夹起唇间的烟,宁浮思手指一抖,弹去上头的烟灰,偏过头去:“别再这么看我,大热天的看得我生出一身冷汗。”宁浮思抹去额上的汗,却没有走到阴影下。
“宁浮思,为什么不解释?”秦潜闷声出口。
“都过这么久了,解释也是徒劳,没什么好说的。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我自己都觉得没意思。”宁浮思夹烟的手指一下一下轻点着栅栏上的白瓷,燃烧着的红光跟着上下晃动,“况且,人家解释是为了挽回粉丝。早在四年前,我已经没有粉丝了啊。”
秦潜不由自主拧了下眉头,他原本想说,那四年前你又是为什么不去澄清,直觉告诉他其中答案他不会想听。憋了半晌,最口他吁了口气,哼道:“你倒是想得开。”
刚咬住烟头的人往藤椅上瞧了一眼,笑了笑,有些无奈更多的是时过境迁的释然:“不是我想得开。事实而已。”根本就是他活该,况且也没打算在这个圈中继续沉浮,“说起来,那些黑子可比你的粉丝还要长情。都多久了,还念念不忘。”他啧了声,故作感叹,“那些口口声声喊着不离不弃永远爱我的人早就走光了,只剩这些黑子还惦记我,我都觉得挺舍不得的。”
“宁浮思,真想挖开你的心看看,是蠢成什么颜色?”秦潜又哼了声,顺手拾起边上烟灰缸中他刚捻灭不久的烟头,抬手一甩往宁浮思的方向直直扔过去。对面的人咬着烟轻笑着一闪,烟头擦着他的臂膀掉落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