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地,秦潜觉得这个人分明离他不到一米远,可却像是隔着千重山水。秦潜举起酒杯之际,不着痕迹地在对方眼上徘徊了片刻。对方的双眼,此时并没有罩上往日的那层屏。甚至在朦胧月色中缀上些许星光。那他,为何还会有这种感觉。
“宁浮思,你真是很欠打。”秦潜叩了叩他的酒瓶,笑道,“让人牙痒痒的那种。特别欠!”无需宁浮思取笑,秦潜亦发觉,他确实突然幼稚了。只是,不识好歹也就算了,连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也不懂吗?
而他,怎么会问出这种话。
宁浮思也笑着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落到胃里,令他全身的细胞都跟着舒坦。
这条巷子的住户寥寥无几,颇有点万籁寂静的隔世感。这种境地,满院的月光中,唯有他们两人,只闻彼此的声音。在这样一方天地中,对于唯一的活物,总是容易让人心生亲近。甚至徒生出点互相陪伴的依偎感。
朋友,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因为这部戏,把他们拉到一起,成了朋友。等戏结束了,也就没了交集。既而,从成天相对,到三天一次问候,再到一年一句寒暄。和多数的友谊一样,他们会渐行渐远。在最终,连同这部戏一起成为回忆中的一个小点。
从他一脚踏入这个圈,再到他远离这个圈,也算是画上了完整的句点。又何尝不是丰富生活的体验。
那就朋友吧。
“都说是朋友了,就算再欠打也只能包容了。”宁浮思不欠了,他弯着双眼,挽起唇角。夜风将他轻缓的嗓音送进秦潜耳中,连同他此刻的笑脸一同烙进秦潜的双眼。
直到后来,这条白舫巷彻底从地图上消失,直到这个院子沦为历史的尘埃。在秦潜的记忆里,依然能清晰描摹出院中这口井这棵树,以及此刻拂面而来的轻风和洒落满院的月光,再有,桂树下那个正对他言笑晏晏之人。
他记得,那一晚,他同这个人聊了很久,就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从喜欢的影片到难忘的角色,从成年后的喜怒哀乐到幼时不堪回首的糗事。聊到他几乎喝光了所有的酒,他才知道原来他是如此健谈,这是二十六年的时光里,仅有的一天。
而现在,秦潜正懒懒靠在椅背上,撑着脑袋用他含情的双眼紧锁住对面的人:“你知道吗?你和我的前女友特别像,笑什么笑,只是背影而已。”
“当时,我第一次见她时,我躺在床上刚睁开眼,那天的月色和今晚上一样,她在我视线的尽头拉开门,我在月亮的帮助下,看到她被风撩起的长发和长裙。”
“她的蝴蝶骨比你的还漂亮。”
“是吗?”宁浮思笑了笑,看着对面这个显然已经喝多了的人,问道:“后来呢?怎么就成了前女友。”
“后来啊,后来我做错了事,”秦潜垂下眼,一副委屈的模样,“她就变成蝴蝶飞走了。”直到人都走了,他才知道,原来“她”是“他”。那些年里,因为那个人,他无数次迷惑,自己的取向是男是女。他尝试过无数次,最终确定他对男人压根不感兴趣。可是,偏偏记忆中,那个人最后离去的背影,他忘不掉。那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他站在窗前抽烟,留下满室兰香。
所以,他不得不在意下午那瞬间的心动。明显对面这个人确非异性,好在最终证明,那不过是错觉一场。
“那你呢?”秦潜撩了撩眼皮,“我都把伤心事挖出来了,现在是不是该换你!”
第3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