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这薛侃的身世也叹了口气,跟着劝道:“薛大人,您就招了吧,这也是上面的意思,何苦为难自己呢。”
果然,威胁的招数永远是最好用的,薛侃在听到自己的老母和女儿后,终于张开了干裂的唇,“我招!”
敬之大喜,“来人,拿纸笔。”
然而,在这个晚上,最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满满两页的供词被单薄的放在桌案上,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拿它,而身旁烛火的照映让这字里行间的一切都变得虚实莫幻起来。
“你说他说的是真的吗”我朝李敬之问道。
敬之再次揉了揉眉心,他也感到很无奈。
薛侃是招了供,然而,却并不是大家想要的结果,因为满满两页纸上写着的都是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夏言!
我们千算万算,却忽略了薛侃会反咬一口,现在可好,张璁没搞得定,倒把夏言拉下水,我可以想象,明天的早朝那位皇帝陛下的脸色该有多难看。
面对眼前这堆烂摊子,敬之已经失去了主意,他将自己靠进后面的椅背,把供词盖在脸上,认命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拿这个去向同知大人复命吧,明日是生是死,你我二人听天由命了。”
果然第二天,这份供词就在朝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夏言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拉了下去。当然,与他一同拉下去的还有刚回京半月不到的杨博。理由是夏言当初弹劾张璁的折子是杨博写的,这叫结党营私。
我和李敬之身为锦衣亲军,各站在太和殿的两边,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有人喊冤,有人痛苦流涕,也有人当场被拖出去挨了板子,一时间,也看不明白到底谁赢谁输。
然而在朝会散后,我却见到了那久违的冯保公公……
养性殿里这回熏的是珈蓝檀香,这玩意儿我曾在自家的府里见到过,据说是个别外来的僧人从西域带的,对凝神安心很有一套,所以在大明也很是畅销。
而向来崇道的嘉靖皇帝居然燃起了佛教的凝神香,足见早上的事情确实把他气得不轻。
进了养性殿后见到正主,我就赶紧知趣的跪了下来,前世的职场规则告诉我,事办砸了,与其等批不如主动认错,“臣陆炳,叩见圣上。愿君上圣体永安,万——”
“行了!”我的马屁祝词还没拍完,他就止住了我的话,我悄悄抬眼一望,果然,嘉靖的脸色很差。
“你自己看看吧。”一封折子丢下来。
我打开一看,密密麻麻写了一通什么我没太在意,但我却从中看到了几个醒目的人名,尤其是杨博的名字更在其中出现了好几次。
“给朕去查查这杨博是何来历,若真如奏上所说,此番即便是夏言,朕也保不得他。”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日严世蕃曾说过,前任首辅杨庭和的事情一直是这位年轻皇帝心里的刺,如今他只是想换个首辅,换拨人,却引来了这么多麻烦,连带着前任的事情一道牵出,这可就扎了皇帝陛下的心了。所以如果这封奏疏上所写的杨博与杨庭和的关系确实匪浅,那么连带着夏言都会被拖累,写这封折子的人,真可谓用心歹毒,想到此我不禁倒吸了口气。
出了文华门,我看到了李敬之,他居然没有先回衙门,而小七和阿勇则围在身边不知说些什么,我抬手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陆哥哥!”
“皇宫禁苑,要叫陆大人!”阿勇提醒道。
小七撇了撇嘴,我笑笑,向来不在意这些。
“怎么还没走?”我问敬之。
“碰到东厂的人了,交班时发生了点事,没什么。”
他说的含糊,我也没追问。
“倒是你,可是圣上又交代了什么事情?”
我点点头,“回去再说,这里不方便。”
“嗯。”他应着,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方才同知大人来找过你,我只说你有事先回了衙门,没说你去面圣的事情。”
“嗯?”
“阿炳,顾同知与内阁学士顾大人还是颇有些渊源的,你过去行事自在惯了,很多时候得罪了一些人也未可知。只是我发觉你近来像变了很多,所以,如果有可能,以后还是顾着一点同知大人的面子吧,纵然你与圣上确实有些情分,但也不可逾了界。”
敬之的这番话,让我心里顿时有了底。不管这陆炳与皇帝是何交情,但他头上确确实实还压着一个上司,不说指挥使大人,单就一个同知,都能引来不满,难怪李敬之要替我隐瞒面圣的事情。
“谢谢你了敬之,放心吧,我以后做事,一定注意分寸。”
回到南镇抚司后,我将事情说给了敬之听,他对此番圣上没有责罚我们还是很庆幸的,然而看着桌上那一叠关于杨庭和的前案资料,我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