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拍在案上的一纸文令将我从座上惊醒。那上面用朱笔圈着一个十分显眼的名字:“薛侃?”
“薛侃,潮州府人,正德十二年进士,后丁忧离官,嘉靖七年起补故官,现为行人司司正,”面前的人将这些信息一字不落的记述清楚后,又不忘补了一句:“当然,以上一切只存在于一个时辰前。”
这番信息的搜寻,让我顿时对面前这位同知大人,产生了一种五体投地的佩服,瞧瞧,什么是情报局,这才是情报局!
“三天!就三天时间!务必查清这个人的幕后主使!”他一掌压在了桌案上。
“三天?”我难以置信。
“只有三天。”同知大人面无表情,不会改变分毫立场。
“案件理查少说也得五个工作日吧,这三天能做什么——”
他打断了我的话,淡淡的吐出几个字:“圣上的意思!”
我一时哑然。
“顾大人放心,三天时间,我等一定不负所望,找出幕后主使。”关键时刻,敬之解围。
“既然如此,那就最好,记住三天必须要有答复,不管用什么方法。”然后他又舒了口气,连着语气也变缓慢了,“现指挥使陈大人不在京,还希望兄弟们争口气,别丢了都尉府的脸。”
“顾大人放心,我等一定尽心竭力。”说着,李敬之悄悄地推了我一下,于是我也跟着点了点头。
顾同知走后,我埋怨的推了一把李敬之,“现在可怎么办?三天,你有把握吗?”
他也无奈的笑了,“不管有没有把握,事都得干,谁叫这就是咱做锦衣卫的命呢。”
他说得没错,我也跟着叹了口气。
后来的下午,我将案件的前后理了个清楚,原来这薛侃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言官,平日里上上折子也没啥事,奈何他这次不知抽的哪门子风,竟公然议论起了立嗣之事,但是嘉靖皇帝才二十出头,哪儿来的儿子可立,于是这位不怕死的家伙在质疑了陛下的人道问题后又连带把一干宗族蕃王都拉下了水,誓要让皇上从中择一。
结果他成功惹毛了皇帝陛下!并且皇帝陛下将这封折子进行了无限扩大,并定义为一场有预谋的,妄图颠覆大明根基的肇事团队。
终于,在傍晚夕阳快落山的时候,我和李敬之还是决定去看望一下这位不怕死的仁兄。
锦衣卫镇抚司素有南北之分,这南镇抚司也就是我平日里常呆的地方,主要工作是法纪军规,案卷整理,内部人员调动,顺带包揽京城里三圈外三圈的阿猫阿狗小破事,至于这北镇抚司,可就远近闻名了,嗯,与其说远近闻名,倒不如说臭名昭著来得更好。
只因为这北镇抚司下所管辖的便是,赫赫有名的诏狱!
“打开。”旁边微弱的烛光映着斑驳生锈的铁锁,一股发霉的味道在不见尽头的甬道内弥漫,而这样潮湿黝黑的甬道却遍布了整个北镇抚司的地下层,一间间,一格格,没有窗户,没有生气,此时此刻,连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居然都能成为这里唯一美妙的声音。
“你就是薛侃?”
地上坐着的人开始慢慢抬起浑浊的眼睛,蓬乱的头发散在两边,他的脸颊淤青,嘴角有血,就连身上的衣服也都已经染上了血痕。
我对这一切并不感到奇怪,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早已经对锦衣卫有了一个大致了解,何况进了诏狱,不管有罪没罪都是先打一顿,若是碰上服软的还能好些,若是个别倔强的可就有苦头吃了。
如今从这薛侃的处境来看,不用说,自然是后一种。
“看来他很顽固。”
“言官嘛,都是一张嘴,硬得很。”李敬之说道。
看他这可怜的模样,我突然都有些同情了,我蹲下身,尽量显得语气平和:“薛大人,你老实和我说了,这封折子,到底是谁教唆的你。早些说了,省得受皮肉之苦啊。”
他看着我,嘴唇开合了两下,然后声音微弱的说道:“臣……一心为主……誓死尽忠,苍天可见……”
敬之冷哼了一声,没有很好的耐性,“来人。”
“大人。”
“把他给我绑上去!”
于是,两个狱卒左右各一,架着薛侃绑到了刑具上。
我知道敬之接下来想做什么,我也知道这是锦衣卫惯有的手段,但是,看着薛侃的模样,我还是产生了一丝怜悯:“等等,他已经这幅模样了,你还要再用刑吗?”
李敬之轻笑了一声,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的样子:“他不开口就证明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像这种硬骨头的,多上几次刑他自然就服软了。”说着,他将一块钳板放进了滚烫的火炉里左右旋转的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