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大人过奖了,下官既身为父母官,就理当为朝廷鞠躬尽瘁。”
“对了,阮大人呢?他们怎么都没来?”今日醉梦楼的宴就只见张恩一个,其他官员却都没来,我不禁奇怪的问道。
“陆大人稍安勿躁,二位也来苏州几日了,今日权当是下官自己宴请二位,聊表地主之谊,没有其他的意思。”张恩一脸谦和的笑着。
“张大人真是客气了,放心,苏州如此富庶歌舞升平,回京以后我定然奏明圣上,为张大人美言几句。”还是严世蕃脑子转得快,明白了张恩的意思。
“诶呀,那下官就在此多谢二位大人了。”他赶忙躬身行礼道。
这时,菜也来了,一盘盘珍馐佳肴摆着盘的上桌,他又唤来了身旁的人,低语几句后,那人很快的呈上一本册子,张恩说道:“这醉梦楼除了菜做的不错,水磨调子也唱得很是出名,在咱们苏州可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看看,喜欢哪一出?”
我接了呈过来的册子翻开一瞧,“看戏?”
没想到张恩还挺会招待人的,真是一应俱全。我粗略的看了几眼,也不懂什么,干脆就交给了严世蕃。
严世蕃懒懒的斜倚着,心不在焉的翻着,“阮大人平日也来听戏吗?”
“额。”张恩顿了一下,回答道:“不一定,有时会来。”
“一直在醉梦楼吗?”
“基本上是吧。”
“你们这唱的最好的是谁?”
“这……”张恩突然不说话了。
“我听说万花楼的花魁娘子时常也来唱,而且唱的是全苏州最好的,不知今儿可来了?”
“她……”不知为何提到这花魁娘子时,张恩突然显得很紧张,他又说道:“花魁娘子今儿恐怕是没时间。”
“想办法让她来。”严世蕃瞟了他一眼,又补了一句:“随便唱什么,银子我出!”
“大人!”
我和张恩都一惊,我赶紧拉住了严世蕃,小声道:“你做什么,人家请我们吃饭,你花钱?”
他笑得神秘,“说好带你来听花魁娘子的曲,待会等着瞧吧。”
“谁要听什么曲,看什么娘子,你自己好色,莫要拉着我一块。”
他无视我的白眼,只是合了册子丢在一边,示意张恩赶紧去办。
张恩虽然一脸不情愿的尴尬,但还是把花魁娘子给请来了,没过多久,戏台上就响起了丝竹声。
只见一女子绘着精致的妆面,步履缓缓的走上戏台,身段娉娉婷婷,挥手开扇,一颦一笑皆是风流。
顿时,底下宾客如云的响起了高呼,大家都没想到花魁娘子会在今晚上台,瞬间戏台下挤满了一群人,都想争着一堵芳容。我们在三楼倚着凭栏看着下面的一切,花魁娘子的唱腔类似前世的昆曲,软软糯糯的江南唱词从耳边飘过,散到楼里令人沉醉。
“这花魁请一次得多少钱?”我喝了一口桌上的茶问张恩。
“想来三百两文银是要的。”
“噗!”我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我滴妈呀!这富户徙京助银一年才三两银子,就算加上朝廷的各种其他礼道,撑死不过二十两银子,我算过,这嘉靖年的一两相当七八百,这三百两可就是二十多万呀,这严世蕃一夜间就花了二十多万,我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叩:“败家爷们!”
他不以为然的说道:“又没花你陆大人的钱,回去记账上就行。”
嘉靖什么人,大明朝最抠的皇帝。严世蕃这是要长出奸臣的苗头了吗?不行,我得把这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你要想报也行,自己去和户部说,但是别拉上我,我可不陪着你下水。”
兴许是见我板着脸的样子,他果然退了一步,拉了拉我的衣袖好声道,“行了行了,知道你陆大人廉洁奉公,大不了这银子我出了,别闹,听戏吧。”
严世蕃是个很奇怪的人,不管你说什么,他都很少动怒,再加上他的外貌,时常给人一幅好脾气的错觉,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整日懒散又带笑的人,真的会成为一代奸臣吗?我的神色恍惚了几下,在水磨调的唱词里越发有些迷茫。
花魁娘子结束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我看着桌上未动的珍馐美味,突然觉得也没有了什么胃口,张恩还在拉着严世蕃客套些官场礼数,我不习惯寻了个由头先出去透透气。
然而刚出了门却听某处传来管笛声,我循着声音前去,才发觉是醉梦楼的后院,几个丫鬟仆子在一旁搬弄着戏曲道具,而身后有一间屋子,用帘子隔着,我猜是伶人们卸妆的地方。
我再往前走了几步,才寻到了那吹笛之人,长长的胡须,宽广的袖袍,是个有些岁数的男人了,他立于柳树下,于一帮小厮丫鬟的衬托下,显现出不流于俗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