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万一把他打死了呢?”
他突然笑了,“阿炳你多虑了,在诏狱里还从来没有打死的人,只有半死不活的人。”他将那块烧红的铁板举起,吹了口气。
牢房里幽暗的光线突然衬得他那张本该稚嫩的娃娃脸有些可怕。
“可是,可……”我仍然不死心,他却举着铁板过来了,“阿炳,你还在犹豫什么,快让开,赶紧动了刑让他开口,你我也好回去交差。”
我没有办法,侧了身转过去,努力使自己不去看这残酷的一幕,然后“啊!”的一声凄厉尖叫,贯穿了我的耳膜,伴随着的还有一股焦灼的味道与滋滋的烙印声。
我努力捂住了耳朵和鼻子,使自己不去想身后的情形,可是,薛侃在背后那一声声的惨叫都时刻砰击着我的心脏和大脑。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敬之停下了,我转过身去,之见薛侃早已晕厥过去,胸前的肉一片焦灼让我生出了一种反胃的恶心。
“拿水来,把他泼醒。”
“你难道还要给他用刑吗?”我不敢相信薛侃已经这个样子了,李敬之居然还要继续。
“这点算什么,诏狱的手段多了去,话说阿炳,倒是你最近怎么了,优柔寡断,婆婆妈妈,像变了个人似的,过去你可不是这样的。”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哪有人一尘不变。”我不知道过去的陆炳是怎么样的,但现在的我确实难以再看下去了,“敬之,这薛侃今天已经被你折磨得够了,我看就先这样吧,审讯的事情明天再继续。”
“结束?阿炳,你没事吧?今天还没怎么着呢,你就说结束,我们可只有三天时间呀。”
“我知道三天,可是,你看你今天把他弄成这样,他也没认罪开口,倒不如我们明天想点其他办法。”
“其他办法?”李敬之叉着腰自嘲的笑了,“我们就三天时间,你准备找什么办法?是想拿了王爷还是捅了内阁?现在我们连区区一个薛侃都搞不定,更别提其他方法了。”
“也许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薛侃本就没有什么同党,他是——”
“哈,所以你在质疑圣上?”敬之反问道。
我一时哑然,说不出话来。然后,他看着我的眼睛,这刻严肃又坚定:“阿炳,我不管你这段时间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但你一定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与职责。我们是锦衣卫!我们只听命于皇上,上头下了什么令,我们就得做什么事,今天不管这薛侃是死是活,有没有同党,既然是圣上的意思,我们就得办,纵然是掘地三尺,也得给他挖出个同党来,否则下回这里头呆着的就是你我兄弟二人了,你明不明白!”
李敬之说得没有错,这场案件从一开始最主要的就不是薛侃有没有同党,而是所谓的圣意,上面希望他有,他就得有。而所谓的三天时间,不过是用来逼迫一个人认下莫须有罪名的过程罢了。所以,即使我和敬之都知道也许薛侃是无辜的,但我们谁都帮不了他。
月上梢头的时候,我从北镇抚司的衙门里出来了,虽然后来敬之因为我的原因,没有再为难薛侃,但在诏狱的那一幕幕回想起来,至今还是令我心惊肉跳。
我屏退了府上来接的轿子,一个人走在路上,街上开始亮起莹莹灯火,我穿梭在其中回想起来到明朝的这些日子,又突然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明明前世还是个老实巴交的女学生,怎么转眼间就成了臭名昭著的锦衣卫。若还能再死一回,我定然要掀了酆都城的天子殿,然后再掐着崔判官的脖子大声质问他给我安排的什么狗屁命格。
然而这一切,也只能是在梦里想想,来到这里以后,从未让我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的慢。我就这样边想边走,竟不知不觉走了相反的路,等到一抬头时才发现又回到了紫禁城下。
当值将军早就合上了宫门,然而那门外赫然站立的又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回女主(额,也可算男主)踩着小胖墩就往左顺门跑了,那么现在门外赫然而立的是谁呢???
第8章饺子与酱瓜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早春季雪是没有了,但这饮嘛是要的。”我说,严公子请客自然是要的。
京城有三绝,春风阁的姑娘,碎月楼的茶,还有一坛六必居的老酱瓜。
碎月楼就在长安街的右侧,东临京城第一大娱乐会所春风阁,坐在二楼的靠窗位置一眼就能望尽对面那脂粉旖旎的风光。我想明朝的文人雅客还是很懂得享受的,因为坐在碎月楼里写写诗,没准就能写到春风阁去。
茶倌奉来了两杯泡好的茶,绿卷叶在清水里荡漾,一股茶的清香扑鼻,我用盖子轻扣边缘,吹了口气:“我以为严公子怎么着也要请我喝酒的,结果只是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