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徙京富户助银一案得以肃查清楚,真相能大白天下,李大人可是功不可没啊。”席间,一名大臣举杯相邀李敬之。
而我则尴尬的看了一眼邻座的严世蕃,他倒是满不在乎,嘴角噙着惯常的笑容。
“张大人过奖了,在下不过是坐享其成,捡了个大便宜,说到底此次最大的功劳应属陆大人和严尚书家的公子。”身旁的敬之将酒杯一转朝我意味深长的笑笑。
我知道他这是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毕竟失了宠的人在官场上也是不受待见的。
“不敢当,不敢当,我不过是去了趟江南,也没做什么,这案子最后多亏李大人才能早早结案,我也敬李大人一杯。”
我明着敬酒,暗下去却讽了那帮老臣,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喜欢敬之的最大原因就是案情早早了结,若再追究下去,只怕会牵连更多人。
“好了,都无需客套了,江南一案的了结,诸位都不容易。哪些人有功,哪些人有过,朕心里甚明了。”上座的嘉靖发话了,他的目光移上我的脸,“陆炳,你下江南有功,然回京后与刑部督察实在办事不利。朕这些日子让你在家闭门思过,就是想挫挫你的锐气,方知以后做事情才要三思而后行。”
“皇上一片苦心,臣感激涕零。”
“至于严世蕃。”嘉靖突然一笑,目光却转向席间的另一位老臣,他长须瘦削,少言寡语,虽坐在那里面带温和,但总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
“严尚书,你确实有个好儿子。”
“圣上过奖了,犬子愚钝,不过是平日仗着一点恩宠卖弄才学罢了,圣上没有怪罪,臣已是铭感五内。”
“朕没有夸他,只道是他确实聪慧,青词写的好,案子也破的妙,我大明正需要这样的人才。正好,尚宝司还缺个人,你就去那儿,顶了少卿的职吧。”
不仅严嵩,连着我也一并惊讶了。
这才片刻功夫,严世蕃就升官了?敢情这回最大赢家是他严世蕃?
“臣领旨叩谢圣恩,愿吾皇万寿无疆。”
看着跪地谢恩的严家父子,我这一杯酒下肚还没缓过来呢。
“朕这些日子也思量了一下,江南一案牵扯过广,归根结底还是旧例未除,再加上时日久远,错综难查。故而朕决定,废除徙京富户助银一事,让百姓得以回家团圆,免受离乡之苦。即日起内阁拟旨,下发各地。”
“皇上圣明。”
“另外,翊国公之事,北镇抚司也查的差不多了,翊国公年迈昏聩,受人挑唆犯下这等糊涂之事,确实有失德行,朕念他郭氏一门忠烈,饶他一命,届时将他发回两广之地,此生不得回京。”
“皇上……”
期间有言官想谏言,然被嘉靖一抬手制止了,“如今徙京富户助银一案就到此为止,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尔等当引以为戒。可知?”
“臣等谨记圣训。”
嘉靖满意的点头,宴会还再继续,百官欢飨,歌舞尽兴。
我推了推身旁的敬之,小声道:“皇上是不是舍不得治翊国公的罪?”
敬之举起一根食指做了个禁声,然后悄悄附耳道:“昨儿夜里,大长公主进宫去找的太后,我们也是今早才改的供案。”
我明白的点点头,怪不得皇上含糊其辞,要尽早结案,这儿子闯祸,老子顶罪,亲娘负责通融,如此的一家子,就是皇上碰了也头疼,还不如趁早打发了他们一家离京去。
“呐,下次这种揣摩人心的事情,你也教教我,免得我稀里糊涂的就得罪了圣上。”我说。
这时,陈寅朝我们咳了一声,我俩赶紧正色坐好。
我装出不动嘴唇的样子,低声道:“什么时候他下台了,你上去,咱俩的日子就都好过了。”
“胡说什么呢。”
“他是都指挥使,你是都指挥同知,能差多少。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是拍死沙滩上了,可你还有机会,皇上现在看好你,万一哪天就让你上呢。”
“嘘!以后这种话莫再说,当心被陈大人听去,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敬之,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这时,陈寅又朝我瞥来,我列开嘴报以最温暖的笑容,然后大大塞了一口菜在嘴里。
宴席过半,在舞姬曼妙的身姿下,我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突然发现,好像,貌似还少了谁?
当然发现这个问题的不光是我,还有皇帝陛下,要么自古以来怎么总夸皇帝英明神武呢。
嘉靖看了一眼宴席左侧的那帮老臣,从左往右,依次是顾鼎臣,费宏,夏言之流的内阁大学士。
他若有所思了一会,开口道:“你们都是我大明的饱学之士,朕知道很多都是自弘治年间就入了阁,这些年来,也着实不易,如今刘时年迈以求请辞,诸位看,这内阁谁人可代首辅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