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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他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漫无目的，脑海里零散的回想起那日胤王的生辰，也是大摆宴席，排场比之宁福宫宴席更大更壮观，遍请皇亲。

胤王妃的表妹宛郡主忽而寻死觅活，衣衫不整的闹到了皇帝跟前，她哭着说五殿下顾盈借行动不便为由，诓骗她推行轮椅，至僻静处欲行不轨。

她哭天抢地，说的有模有样，加之宫女儿太监目击者左呼右应，叫人不得不信。

顾盈低调多年，自双腿残废后更是鲜与人交集，此时冷眼旁观者多，无人替他说话，家丑外漏，皇帝震怒，当众给了他一巴掌，便要将其贬为庶人，以封悠悠之口。

顾歧姗姗来迟，竭力恳求皇帝三思，至少不应当众发落，皇帝耐不住他求，才同意移驾御书房。

甫一回到御书房，顾歧便再不能忍，据理力争，他向来不惧天威，与皇帝大吵一架。

正僵持着，肖再林那半百老头如没头苍蝇似的闯入了御书房，他分明怕得要死，根本不敢看周遭事物，便以额头触地大声道：

&ldo;五殿下的轮椅是微臣亲自设计的，当初五殿下与微臣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双腿残废已是愧对双亲，无论如何不会再烦扰他人，因此特意嘱咐微臣在两轮后方装了一对特殊的刹，旁人是无法从后面推动轮椅的。&rdo;

此话一出，顾歧了然，这刹本是五哥防旁人再害他用的，他宁愿自己驱动轮椅，缓慢前行，也不要旁人推他促他，自残废后顾盈就变了，将聪慧化为谨慎，闭关锁国不与他人来往，谨小慎微的度日，今日却为何又被人所害呢?

皇帝闻言总算有所动容，他盛怒之下根本没有给顾盈辩解的机会，肖再林不过工部一小小匠人，竟再拜倒：&ldo;五殿下为人宽厚善良，决计不会因为身残就自暴自弃，迁怒他人，皇上若不信，亲自试一下轮椅便知。&rdo;

若不是肖再林，宛郡主与胤王的私情不会被揭露，原是胤王不肯纳宛郡主入府，致使其心生怨恨，恰巧在莲湖旁看见了玩耍落单的胤王庶子，意图推小儿下水，被顾盈发现阻拦，宛郡主怕东窗事发，祈求顾盈保持缄默，顾盈不愿，才闹出了这样的事。

后皇帝斥责了胤王，驱逐了宛郡主出宫，处罚了一干下人，厚赏顾盈已示安抚，此事才算了了，顾歧伴着顾盈回宫，心有疑惑，为何偏偏是五哥发现了此事，难道是巧合?

&ldo;我看陪同晟儿的宫人独自回来了，觉得蹊跷。&rdo;顾盈转动着轮椅走过鹅卵石的小径，慢慢道：&ldo;不放心才去看看。&rdo;

&ldo;胤王的位置距离你甚远，他就算有事临时回来禀报，绕至你跟前也太多余了。&rdo;

&ldo;他还撞了我身后的玉屏，我未曾计较。&rdo;顾盈说：&ldo;现在想来，的确是刻意了。&rdo;

&ldo;五哥方才为何不对父皇说?&rdo;

&ldo;有什么可说的。&rdo;顾盈抬起头，淡淡一笑，他面容俊秀却苍白，带着病气，像是一张被浸湿的宣纸，一碰即碎：&ldo;被贬出宫才是解脱，只是，庶子无辜。&rdo;顿了顿，他握住顾歧的手道：&ldo;我不打紧，倒是那个匠人，保了我却动了他人羹匙，以后怕是不好过了。&rdo;

一语中的，肖再林遭贬谪，一步步沦落为丧家之犬。

顾歧想，他原保不了五哥，肖再林完成了他的愿望，他便要保住肖再林。

说好要保肖再林的。

☆、第九章【修】

顾歧缓缓地握拳，他自负孤傲，从不肯承认自己会力不从心，然而

他在街上游魂似的逛，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到静和居，站在门前他迟迟抬不起手，臂若千钧沉重。

从前只觉得肖凝烦扰聒噪，可如今却又生出了几分愧疚。

门开了，肖凝红着眼睛望着他。

&ldo;七殿下，您回来了。&rdo;她讷讷的说：&ldo;我去，我去给您倒茶&rdo;

顾歧踏入门，心中盘算着安置肖凝的法子，肖凝已将一杯热茶摆在了他跟前。

&ldo;七殿下，我爹托您的福好了&rdo;她语无伦次的说：&ldo;他刚睁过眼，冲我笑了我，我给您跪下了。&rdo;

顾歧诧然，肖凝已跪在地上，面红耳赤，强忍着泪意道：&ldo;我之前会错意了，把您的恩情当福气我我不会再痴心妄想但是给七殿下为奴为婢，乃至赴汤蹈火，我都愿意&rdo;

顾歧猛地起身走到屏风后，看见肖再林躺在床榻上，微微张着嘴，呼吸浅而绵长，颈子处平坦，新包着厚厚的绷带。

他没回应肖凝，疾步走入隔壁的雅间，屋里空荡荡的，药箱和笔墨收拾的一干二净，只留了一张字条。

&ldo;你救我，我救你老丈人，两清，再也不见。&rdo;

顾歧望着那上头龙飞凤舞义愤填膺的几个字，冷不丁笑了。

&ldo;笨蛋。&rdo;他低声说：&ldo;哪里两清，连笔账都算不清楚。&rdo;

苏敛连夜回到杏林堂，被蹲在门口的詹平逮了个正着，这西洋人摁着苏敛的头嚎啕大哭。

苏敛原本只是眼眶热，被詹平哭的悲从中来，干脆也搂着老洋人的腰嗷嗷哭了一场，两个人如同生离死别，哭的忘我，如果不是邵小胖来干预，怕是左领右舍都要给吵醒了。

梳洗后苏敛躺在自己的硬板床榻上，卷起裤管袖子，发现浑身痛不是没缘由的，到处青一块紫一块，她起身取了药膏，糊了点在手心里搓开搓热，推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