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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点儿。”莫舞朝他挥手，摸着还未隆起的小腹，面上平静。扔下手里的扫帚，小厮连忙跑了过去，“莫舞姑娘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屋快进屋，外面味道重，对身体不好。”莫舞望着连天的黑烟，笑着道：“我哪有那么娇气，若不是这个孩子，我就去和凤潇一起并肩作战了。”小厮道：“廉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再说还有我家公子在，他们一定会打败敌人凯旋而归的。”莫舞笑着道：“小点儿越来越厉害了，说的话头头是道，连我都信服了。”小厮笑了笑，把莫舞姑娘送进屋里后，跑上了营地里的瞭望台。当天晚上，锦衣公子策马回来了，面色凝重，眉头紧蹙，嘴唇抿成一条线。小厮远远望着他，只能看到冲天的暴戾杀气。小厮握紧了那颗菩提子，下了瞭望台，回到房间带上短剑披上连帽斗篷，趁着夜色离开了军营。在他离开后锦衣公子曾派人找过他。第二天，他被记成逃兵。清晨，站在海边不远处的礁石上，小厮握紧了悬在腰间的短剑，长至脚踝的斗篷翻飞。他的脸很白，毫无血色。远处炮声轰鸣，海面波澜起伏，荡起的黑色浪花拍打着岩石，似是为自己鸣不平。这一切小厮都仿若未闻，缓缓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道：“娘，小点儿不孝，生不能侍您左右，死……不能得个全尸。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那天公子没有出现在廉府的话，我多半已经去见您了，如今公子有难……就用我最后一条尾巴了却这段尘缘吧。您不要怪我，这些都是跟您学的。谢谢您救了莫舞姑娘，她是个好人，对我很照顾；还有廉公子，虽然古板，但也是个好人。最后，有件事我必须和您说一声，我准备去终南山求道了，如果您泉下有知，就为我祝福吧。”默念完毕，小厮睁开眼睛，向着最近的炮台迈出脚步。战火的浓烟呛得他流泪，灼热的火焰教他寸步难行，焦臭与腥味刺激着他异于常人的嗅觉，令他作呕。战场上，杀声滔天，每个士兵身上都围绕着暴戾杀气。小厮有些怯懦了，如锦衣公子所说，他确实被残酷的战争场面吓到了。慌神间，一颗炮弹飞来，在他面前的两处炮台中间落下，掀起层层热浪，飞沙走石。霎那间，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小厮被这颗炮弹炸起的热浪掀飞出好几米，在地上翻滚几圈后，他咳嗽着爬了起来，扫了一圈后他发现，这附近只有他站了起来。残肢断腿，一片狼藉。浓烈的血腥味穿过他整个胸腔，刺激着他的神经，看着那些新鲜的尸体，小厮只觉得头晕目眩，胃里翻搅。他是妖，生来茹毛饮血。眼中闪过一道红光，就在他忍不住快要妖性发作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他们家公子的名字，虽然很远，但他确实听到了。片刻的清醒被菩提子察觉，一股寒气逼人的灵气快速融入他的体内，小厮一个冷颤，眼目清明，彻底醒来。抬手摸了摸头，发现耳朵并没有显露，小厮方才心安的捡起短剑，以最快的速度向炮火最猛烈处跑去。“伤者带回营地治疗，其他人坚守炮台。”锦衣公子大吼一声，喝退想要上前搀扶自己的士兵，一瘸一拐向坚固的石壁堡垒走去。见他安然，小厮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扭到了脚。也是这时，让人猝不及防的新一轮进攻袭来，近百颗炮弹穿过海面的浓烟，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虹光。海上黑烟弥漫，所有人还沉浸在刚才的猛烈炮火之中，根本没人注意到远处再次飞来的炮弹。除了视力极好的小厮。“公子——”小厮瞳孔猛缩，立刻朝锦衣公子飞奔而去，撕心裂肺的大喊道：“炮弹来了！！！”闻言，锦衣公子回头看到了他，露出难以隐藏的震惊。所有士兵也惊恐的抬起头，看着极速飞来的炮弹目中露出绝望，心如死灰。尖叫，哭喊，奔跑，跌倒、翻滚……一切都完了。来不及了。“啊啊啊——”眼看炮弹袭来，小厮嘶吼着一把捏碎菩提子，丝丝灵气从掌心飞散而出，化为一张无形大网，遮蔽在整个沿岸的炮台上空，抵挡了这轮进攻。接着，小厮抬手一指锦衣公子，一小颗粉色透明、闪耀着淡淡光芒的圆球从其食指指尖飞出，没入锦衣公子的心口。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劫后余生的士兵愣了神，看到那些炮弹在半空炸开，好似砸在一个无形的屏障上面，纷纷欢呼：“老天爷显灵了，老天爷显灵了。”……“这是？！”怔怔望着天空，锦衣公子向前迈出一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公子……”小厮张了张口，咳出一口鲜血，向后倒去。点点星光从其身体里飞出，消散于天地，最终落地的，只有一身衣物和一把短剑。谢谢——你。锦衣公子从震惊中回过神，想起了并没有逃跑的小厮，然而当他兴奋的回过头想要与他分享这一喜悦时，入眼却是低上的黑色斗篷与精钢短剑。“是小点儿……”锦衣公子瞳孔放大黯然无光，身体晃了晃，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啊啊啊啊啊啊————”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锦衣公子站上高高的石壁，一指海面上的十几艘巨船怒吼道：“得上天庇佑，所有将士听令，开始反击。”“给我杀——”“杀——”将士们士气高涨，一时间，整个海岸线上炮声不断。地狱业火在海面燃起，漫无边际，浓烟滚滚，模糊了天地，连成一体。——“梦魇结束了。”城忆合上梦魇录，轻呼出一口气。书生勾起嘴角苦涩的笑了笑，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道：“让您见笑了，我其实很久都没做过这个梦了。”杏红还在抹泪，月白抱着弓闭目沉思，城忆忽然问他道：“那一场……赢了吗？”书生不再怯懦，骄傲笑道：“赢了。”城忆点点头，露出淡淡的笑容，“嗯。”月白睁开眼，如鹰般锐利的眼神直勾勾看向书生，“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书生笑道：“上次我是怎么说的？”月白质问道：“你是谁。”“我就是我，还能是谁？”城忆却道：“你是那只两尾猫又。”书生的脸僵了一下，城忆淡声道：“你走吧，好好在终南山求道。”说罢，抬手一挥，书生已跌坐在了门外。月白的声音从仙人阁内传出，“不论你再来几次都是这个结果，死心吧，你家公子再也回不来了。他的罪孽深重，魂早已经灭了。”“我不信。”书生爬起来，疯狂拍打着门，赤红着眼喊道：“我不相信，你们别想骗我，公子为国捐躯，是了不起的大英雄，怎么可能罪孽深重，公子他……”“小点儿，别再自欺欺人了。”城晴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抓住他的右手强迫他看向自己，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小颗粉色透明、闪耀着淡淡光芒的圆球举在他面前道：“这是你家公子要我还给你的。”“怎么会……”书生看到那颗圆球，重重倚在了门上，泪流满面。“他护你十年周全，不是为了用你的命去换他的命。因为你突然的出现，那场战役是赢了，但为了永绝后患，他杀光了并肩作战的所有将士，一千六百二十一人，如此罪孽，魂灭都是轻的。”“公子……”书生的眼中失去光芒，身体无力支撑滑向地面，缩成一团，化为一只无尾猫又。额头正中一点墨，正是小点儿。城晴抱起他，仙人阁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城忆看着他，如水的眸子黑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