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得以成,不外乎大事着眼,小事着手”,殷涓眼中几许狡黠目光闪过,“桓温,不可与之正面抗衡,为今之计,莫若从小事着手,以小博大!”。
“以小博大?”,郗愔喃喃不解道。
“对,以小博大。首先剪除其爪牙,以孤其势!”,殷涓说得自己也跟着兴奋起来。
紧接着,不等郗愔再问,殷涓自己详尽叙起他的得意之作。
这话还得从去岁徐州民乱一事说起。
刘霄的长兄谢泉任的是广陵郡射阳县令,在他治下发生这么大的乱子,虽然当时被迅速平息下去,然而郡县将此事上报朝廷之后,却未见朝廷有任何处置。
要么,郡县就此事的上奏朝廷没有收到,不过,这似乎不太可能;要么,朝廷有人故意隐匿不报皇帝知晓。
不管为上述哪一种情形,这其中都大有文章可做。
朝廷的官制革新,不是任了从二品的御史中丞和大理寺卿吗?一个主弹劾不法,一个主审案断案,品秩居六部之上,难道只当个摆设不成?
就抓住射阳县令谢泉任内有大过,而朝廷有失察之嫌,从谢泉身上撕开一道口子,顺着这根藤,多少能摸出几颗瓜来!
并且殷涓以为,朝野内外因为更化改制之事,从而对谢家恨得牙痒痒的不在少数,更兼与桓温原本就不睦者数不胜数,即便桓谢两家如今看上去握手言欢,但背地里未必不两相猜疑。
空隙还是有的,机会,也还是有的。
半月后,建康城。
徐州别驾殷涓终于等到一个机会,连夜登门造访工部尚书袁真。
袁真前几日就得到了消息,说徐州有人来拜。不过,他没想到是殷浩的儿子殷涓亲自前来。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殷涓之所以找上袁府,是因为在他看来,工部尚书袁真在许多事情上和他存在不少共鸣。
想当初,袁真还是豫州别驾的时候,谢万兵败被免刺史一职后,只差一步袁真便可继任为豫州刺史。可惜有桓温从中作梗,最终入主豫州的却是桓冲。
随后他便转任中书,任了门下省侍中。可惜官制革新施行之后,他当即被调任工部尚书。三品仍是三品,但朱红朝服上不罩黑纱,工部尚书并非阁臣。
说来或许是巧合,继他之后任门下省侍中的人,仍旧为桓冲,袁真心里头哪能没有气!
不说憋着一股子气了,他简直恨桓家恨得咬牙切齿!
袁真不是没有尝试申诉过。他先后找了刘霄和褚歆两人一诉衷肠,但是谢家的态度模棱两可,褚歆则从头到尾打着哈哈,让他感到很不踏实。
可袁真因为谢家的先后提携才有了今日,如今谢家一味委曲求全迁就于桓温,他虽然愤愤然看不过眼,但又不好当面表达出对谢家的不满。正因如此,自从转任工部尚书之后,他心里头便多多少少看冷了谢家。
这个时候,徐州的郗愔遣人找上门来,殷涓更是当着他的面大骂更化改制,说更化改制包藏某些人的祸心,名为富国强军,实则在动摇国本,提议更化改制的人,其心可诛!
袁真放任殷涓在他府上破口大骂,不但未加阻止,反而心里头感觉好一阵舒坦。
殷涓骂归骂,一双眼睛可没闲着,袁真脸上任何一个细小的神态他都不曾放过。
未加阻止便是赞同,殷涓摸清了袁真的本心。
酣畅淋漓的一番痛骂之后,殷涓小心翼翼从怀中摸出一方绢帛递与袁真。
“此为何物?”,袁真不解其意,望向殷涓问道。
“为家国计,不叫乱臣贼子祸乱大晋江山,徐兖刺史并青幽刺史两位郗公打算联名上疏,弹劾谢家!”,殷涓眼中有精光迸出。
“弹劾谢家?”,袁真大吃一惊。
“不错!”,殷涓万分肯定道,“如今谢家早非当年之玉兰门户,所作所为,不过为桓温老贼的鹰犬爪牙,如果照此下去,他们势必会襄助桓贼篡晋自立呀!可叹我大晋外有胡夷,内又生虎狼,你袁氏一门一向忠心体国,难不成竟然无动于衷么!”。
说到最后,殷涓的声音几近哽咽,双眼中的泪水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