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媚却一直没出现,刚开始打电话过去还说有事晚一点,等到他们各自点了餐,前菜和酒都送上来,才又发了条短信,说三号卞杰明突然来伊萨卡找她,她今晚估计是过不来了,让丁之童务必多吃点,千万别给冯晟省钱。
放下电话,气氛渐渐尴尬。对面坐的明明是熟人,丁之童却一时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好。
但冯晟显然有备而来,说起他手上的那份offer,雇主是他从前做过实习的l行,给他一个证券部量化交易员的职位,工作地点就在纽约。
“那你准备签吗?还是再找找看?”丁之童问冯晟。提到这些,她倒是不那么尴尬了。
作为求职小分队的成员,他们的理想当然是投行部,说得出口的理由是更具挑战性,但实际上还是因为钱更多。
冯晟不答,埋头切着餐盘里的一块鱼,缓了缓才说:“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个h行的机会倒是ibd的位子,但是要去香港。”
“从这里招你去香港?那也应该拿globalpay吧?一样的薪水,那边个人所得税比美国低得多,而且还有住房津贴,不是都说只有香港有这个规矩吗?”丁之童只考虑最实际的问题,钱。
冯晟点头确认:“是globalpay,住房津贴一个月港币一万六。”
“这条件可以啊!”丁之童觉得是个非常简单的选择。
但冯晟却停下手中的刀叉,抬头看着她,没出声。
“怎么了?”丁之童问,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有点战战兢兢。
冯晟仍旧不答,忽然换了话题,反过来问她:“行那边,有消息了吗?”
丁之童懂了。但她装作没懂,苦笑着摇摇头,好像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有点扫兴。
冯晟对她的信心显然也不比她自己更多,只是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想,等你这边定下来之后再决定。”
“为什么要等我啊?”丁之童笑着反问,心跳快起来,语气却还是很自然。
既然她这样,冯晟也不跟她绕了,转了转面前的酒杯,看着她说:“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呢?”
丁之童没有避讳他的目光,仍旧以求职小分队队友的逻辑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十分诚恳地说:“我觉得你应该去香港,虽然说纽约的业务更面向国际市场,但如果你真的想做ibd,现在是最好的机会,等到入行之后再想转,就没那么容易了。”
冯晟听得一滞,低下头去,半晌才道:“你说得也对,还有几天时间,我再想想吧。”
丁之童庆幸他没把话说透,以后大概还能凑合着做朋友,又笑着说:“其实我真的觉得你很适合做ibd,superday那天我就在想,要是你在那里,肯定比我表现得好多了。”
“那是一定啊。”冯晟跟着笑起来。
丁之童这才冷嗤,说:“我就是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要是照从前的规矩,她这时候大概会推他一把,但从今往后应该是不会了。
一餐饭总算有惊无险地吃完,冯晟叫了侍者过来结账,丁之童提出aa,被他白了一眼,说:“等你拿到offer再来回请我吧。”丁之童吃瘪。
两人从餐馆里出来,并肩穿过公园和小镇,走回宿舍去。
一路上,冯晟没怎么说话,丁之童也只顾缩在羽绒服里瞎想。
从大四开始,一直到现在,冯晟给她的帮助的确比她回馈的多得多。他教她怎么申请学校,怎么办签证,分享给她史上最全题库。他对她倾囊而出,原因其实昭然若揭。这种事在有些人眼中显然就是她的不对,是一种婊的表现,但她实在不能以这种方式做出报答,婊就婊吧。她只能自我安慰地想,将来有一天,总会有机会把这人情还上。
那一带有好几家酒吧,临街开着窗,或者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玻璃。周末夜气氛火热,到处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学生窜进窜出。她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什么地方看着她,但转头望过去,却只看见一帮文理学院的小孩儿在高桌边比赛吃花生米。
第10章就是这么无聊的较量,而她之所以愿意试一试,只是因为她真的有点喜欢他。
人生第一次跑马拉松,甘扬没能完赛。
回到伊萨卡,田径队的大兄弟们听说这件事,周六晚上请他去小镇酒吧,说是他们队里的传统。
那间酒吧供应本地产的生啤,酒精含量2,运动员也可以畅饮。但要说酒量这种东西,在甘扬身上是根本不存在的,喝到第二杯和第三杯之间,他眼前已经有些恍惚。两个全马成绩能跑进两小时三十分的高手还在给他分析失败原因,心态不对,定位不准,体力分配不合理……他全程点头听着,没好意思说自己最后没到终点根本不是因为这些原因。
四周灯光变幻,人声喧沸。虽然外面很冷,但临街的几扇窗都大开着,有人凑在窗边抽烟。隔着缓缓升腾的烟雾,他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走过去,两手插兜,脖子缩在衣服里,头发被风吹起,发梢沾染上灯光的颜色,很柔软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一路跑到酒吧外面,追出半条街才发现是看错了,又悻悻地回来。
那天晚上是雷鬼之夜,dj在放鲍勃马利,正好唱到这一句:
everytithatiplantaseed,hesaid,&039;killitbeforeitgrows&039;hesaid,&039;killitbeforeitgrows&039;
他忽然觉得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躲到厕所里给王怡打电话,接通之后就说:“不行,我得去跟她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