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病身子前倾正在给屠牙背后上药,岑立则半扶起屠牙的肩膀。王病手猛地停住,室内死一般安静,半晌,不明事理的屠牙看见王病和岑立挨得极近,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朝王病胸前揍了一拳,王病哪知这蛮狗还有打人的力气,当即一分不差结结实实地挨了,心里一个大写的文弱书生真不耐打闪过后,退后几步咳出几口血。
岑立睁大眼睛骂了句匈奴语:“你疯了!?”
屠牙揍了一拳又软倒回去,眼里掩盖不住的失望,虚弱道:“王…你跟汉狗在一起干什么?”
第5章遇刺(1)
“秣陵地形,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
曾有术士来到金陵说这里有天子气,皇帝一听当然很不高兴,便把金陵改名秣陵。历史长河激荡滚滚从不缺乏改朝换代的事,到了这朝秣陵已经被称为建康。
不幸被古人一语道破,建康城中确有天子在此,不过是个坐拥半壁江山的天子。
大梁自愍帝陈德宗继位第二年,四年七王之乱内斗结束后又过了五年,又被胡人俘虏虐待至死。偏安一隅的皇帝陈淮也不见得多风光。皇帝虽每天听着长寿万年的狗屁话,但哪里有真正的万岁天子?天下还是那个天下人的天下,梁人的天下也到了轮流坐庄的时候,于是有了长江以北是杂胡群魔乱舞的舞台,长江以南称为江左则是龟缩一角偏安一隅的梁人的锦绣山河,这里曾是吴国的都城。
台城是建康的城中城,天子在台城的太极殿里,高高在上的天子垂眼注视下面身穿黑色朝服的人,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陛下,跟随我们来南方的世家大族,已经暂时安排好了,短时间内还行,但长期下去不是办法,人越多地就越少,土著的世族不会容忍自己的利益被外来人侵犯。”
等了一会,高位上的人没有反应,王弘又壮着胆子说道:“陛下,要如何处置追随而来的北方士族贵族?”
陈淮“嗯”了声,换了只手托脸,从龙椅上走下来,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下面一本正经弯腰拿着芴板的人。
王弘听到脚步声还是不敢抬头抬眼看步步紧逼的天子,浑身僵硬成块铁板,直到一双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柔声道:“王邵,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想管这些。”
王邵是王弘的名,王弘一下子噗通跪下,却被天子快准稳地扶着,姿势一下子更是尴尬,什么君臣观念上下尊卑一下风卷过后剩残云。
陈淮笑了,慢慢扶他站起来,“朕允许你看着朕说话。”曾经的挚友一下子变成君臣,多了这地位差距和礼仪束缚,连说个话都这么麻烦。
当个皇帝也不甚开心。
王弘:“万万不可,陛下犹如天上的太阳,臣哪敢瞻仰!”
“邵,你以前不会这么对我说话的…我做错了你会打骂我,你要做什么也不会这样来询问我的意见,当了这皇帝还不如…”
王弘腰弯得更低,声音里有了不容置喙的决绝:“陛下!”
陈淮仿佛知道他接下来要如何数落自己只是碍着身份不敢说下去,只得松开他的手走回龙椅坐下,他十二岁承袭琅琊王爵位,从小浸淫在高高在上的权利中,他只是坐在那里,甚至脸上都没半点天子发怒该有的表情,却一身都是帝王的高贵之气。
陈淮:“江南之地远离战霍,水土丰沛,民风淳朴,但土地大多掌握在门阀士族手里,要想从他们手上巧取豪夺,强硬手段是行不通的,必须先得到他们的认同和支持…”
王弘点头:“上巳节快到了,不如陛下趁祓禊祭礼在南方士族那里树立威望,届时臣会安排些人帮衬着陛下。”
”顾思全出身江南大姓,还是宜都太守,有他加入我们就有了一半的胜算,不怕那些南方大族瞧不起。”
陈淮眉头一跳,“顾家世代功勋卓著,你许什么给他了?”
吴国曾与梁国交恶,到了梁武帝一代,明主和将才都不缺,司马烨征吴并得到胜利后,吴国才纳入大梁的版图。如今北方士族南下回到昔日敌国的地盘,与强抢民宅与异,不说南方人思吴心切,更可怕的是还有一个传闻时时哽在陈淮心口。
琅琊王陈淮是母亲沈氏与一小吏私通生下的杂种。
且先不说吴人人心如何,跟随琅琊王来南方的士族一样对自己的主子没什么自信,要不是北方凶胡肆虐实在逼无可退,试问杂种如何能代表北方正统到南方建国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