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用看也知道这沉稳的脚步声的主人是谁。
隔着纱幔看着那高大的身影慢慢靠近,?昨日那股憋恶的余音似也渐渐消失不见了,?李元悯想,无论如何,他已不能失去他了,?只有他能救赎他于所有的污臭、肮脏之间。
原以为当年是他救了他,?可没想到却也是救了后来很多次的自己。
他心里有着酸软,?昨夜那一场近似于发泄的求欢,也不知对方有无看出异常来,?正寻思着待会儿该如何解释,青年已经撩开纱幔进来了。
“殿下……”他面色无异地轻声唤他,顺势坐在了床沿。
李元悯心里一松,?支起了身子,将头轻轻靠着他的肩头。
“怎的没去大营?”
猊烈回道:“这两天副将代我去。”
过两日,他便要率军前往江北大营水演,又要分隔两月不见了。
猊烈如何有过这样任性的时候,但李元悯却是明白对方的心思的,他分毫责备不了,因为这样偶尔的任性,是共通的,他说不了冠冕堂皇的话。
心间便生了几分离愁别绪,心里空空的。
不知为何,最近他总是这样患得患失的,所以他抱住了青年劲瘦的腰,将脑袋深深埋了进去。
十五了,今夜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可人间总有不团圆的时候。
“阿烈……”李元悯轻声唤他,却是转了话头,“听说晚上城西又有庙会。”
每逢十五城西集市皆有盛大的庙会,因着倭夷侵扰之事骤减,民生再兴,故而每月十五巡台府便会暂时撤了宵禁令,以顺应民心,振作坊市,如此,庙会的盛况更是空前。
每到了这个时候,王府中的少年们皆会兴奋难当,想方设法出去,然而猊烈就任府兵总掌的时候甚为严苛,基本没有这等机会,继任的周大武自也顺承了猊烈治府的法度,从无心软,只有李元悯见他们眼巴巴的,着实可怜,每半年便循着时机偶尔让人带出去了一两次。
可他自己却是从未去过的,年少的时候他过得那般贫瘠苦困,自然没有任何热闹的机会,封了广安王后,更得端着藩王的架子,十三四岁的年纪,也得迫着自己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态势,否则哪里能立住一方之主的威重。后来再大了点,三两天头板着脸训导府中少年,更不好意思去了,所以来岭南的八年时间,他竟一次都未见识过庙会的盛况。
——其实看着兴奋的少年们,他也眼热的,旁人自也瞧不出来,他那样的身份对这样孩童幸事的眼热,而他也羞于启齿,就这么一年年的过,藏着藏着,也仿佛习惯了的。
如今,却无端端地升起了几分念头。
有了这念头后,他心间突然兴奋起来,立刻从猊烈的怀里挣脱出来,穿着单衣,赤着双足,从软塌上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