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吴表妹其实没有如何,虽说看陆至言看愣了,但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也不曾做不得体的事。谢清豫提起这些,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因为她不合时宜的翻旧账和似乎莫名其妙的吃醋,这天回去之后,他们各自沐浴梳洗过,陆至言几乎花去大半夜的时间——和她就以前的这些事情好好谈一谈。陆云绣仍日日倾注心血在书院的事情上,吴表妹来到长安、在陆府住下,自然也晓得这一回事。她十分好奇,陆云绣便邀她到书院去玩,她去了,且自从之后,常常过去书院里帮忙。有一次,谢清豫到书院去,正好见到这位吴表妹。她原本是想过去找陆云绣的,可是陆云绣人不在书院,似乎有事出去了。吴表妹告诉她:“是许夫子家里有事,他娘病倒了,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好……”谢清豫问:“去探病了?”吴表妹点一点头,有点儿没头没脑说:“毕竟许夫子人很好。”见她表情认真,谢清豫笑问:“怎么这么说?”吴表妹莞尔一笑:“因为他对表姐很好啊。”谢清豫从中听出几分别的意味,不由得眨眨眼,这是……有情况?是不是有情况,谢清豫是不好直接去问陆云绣。不过这位许夫子是从最开始便在书院里教书的,她见过不少,且她记得也是在书院孕事谢清豫原本想着,许夫子离开书院,不知陆云绣会否觉得遗憾与惋惜。然而,从始至终陆云绣身上都没有表现出这种情绪。这一件事,她好似十分轻松坦然的便接受了,不见她为此消沉。因为陆云绣没有说得太多,谢清豫也不好追问。心道大约有其他重要原因不方便同旁人细说,既然陆云绣这般镇静,她也姑且将这桩事情放下。七月将至,陆至言被皇帝陛下调往大理寺做事。因是初初到任不免忙碌,何况他从来不是恃才傲物之人,如这般情况总归非常谦逊,认真勤勉向同僚请教学习。于是初到大理寺的一段时间,陆至言回府比往常略晚一些。过去都是谢清豫等他回府一起用晚饭,那阵子他常常晚归,大多数时候她只好自己先吃,再吩咐小厨房备点儿宵夜。不过陆至言有个谢清豫觉得很好的习惯——他在宴席上不怎么碰酒,真的碰了也异常的克制。绝不喝酒喝到失态,也绝不会因为喝酒而说出不得体的话、做出不得体的事。从前不能时时见到,有些事谢清豫不会刻意问,陆至言不会特别提,她没有途径知道。成婚之后,虽然十分稀罕,但她晓得他确实同样会有和好友或同僚一起在外面用饭的时候。到底旁人相邀,不可能次次都拒绝。她日常作息是比较规律的,陆至言大致也了解,是以他次次都会赶在她休息前至少半个时辰回府。多数时候,他身上几乎闻不到酒气,脂粉气是更不可能出现的。因是如此,成婚数月,谢清豫发现他喝得最多的约莫就是他们大婚那一天了。当时他格外在意自己身上沾染的酒气是不是熏着她了……谢清豫以为,且不说其他,光是这般好态度,都很难叫人有什么脾气。到大理寺做事差不多半个月之后,陆至言慢慢回府早一些。有一日,他早早的回来了,谢清豫和他久违在天将将擦黑的时候一起用上晚饭。用过饭时辰尚早,两个人喝过一盏茶,陆至言牵着谢清豫的手到花园里去散步消食。八月近在眼前,天气逐渐转凉,白天仍感受得到燥热,夜里却已十分凉快。夜风拂面,残月高挂,一池荷花尚有几分生机,一朵朵的碧绿莲蓬擎出水面。谢清豫被陆至言牵着在花园里悠闲的游荡,空气里漂浮玉兰的香气。她想起先前请御医帮陆云绣诊脉,还开了调理身体的药方,于是说:“这阵子没有同姐姐见面,也不晓得那药吃着好不好。”“这两日得闲回去一趟,正好问一问。”陆至言捏一捏她的手,“最近是忙了一些,都没有时间好好陪你。”谢清豫笑:“我自个也有事可做,不至于你没时间我便日日都了无生趣。”陆至言转过头看她一眼,沉吟中假作一本正经问:“我该说这样很好,还是该生气我不重要?”“怎么不重要了?”谢清豫笑容愈深,“是不想看你得意。”口中虽是这么说的,但她心里更多是不希望自己陷入过分依赖陆至言的境地。陆至言太过温柔体贴,照顾她也爱护她,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这样当然很好,可她依然觉得,自己该有自己想做、可以忙碌的事。后来他们回到荷池旁边,谢清豫倚着石栏杆看朦胧月色下的风景。陆至言两步走到她的身后,沉默展臂将她圈在自己胸前。谢清豫顺势靠过去,如今做这种事半点儿不别扭不害羞。她拉一拉陆至言的衣袖:“中秋若得闲,我们去骑马吧,或者登高。”“喊上哥哥一家,还有姐姐他们,一块儿出去走一走。”陆至言摸摸她的脑袋,从善如流的说:“好。”陆云绣吃过一段时间御医的药方,觉得人精神许多,便继续用了下去。说来,能请到御医替她治病,也是得过谢昭首肯,否则断然不敢如此不客气。眼见有些效果,谢清豫也替她高兴,是盼着她早些好起来。只是,谢清豫和陆至言说过的得闲大家一起去骑马或登高的事情,最后搁置下来、未能成行。变成这个样子,不因为别的,是冯嫆又有喜了。那天是陆至言休沐,谢清豫有七八日不曾到回去陪一陪自己娘亲,两个人于是一道去的。她在杜氏的院子里,冯嫆知道她回睿王府了便也带着慕慕过来。三岁的慕慕精力旺盛,爱跑爱闹,有多数男孩子身上会有的那股调皮劲。这一次谢清豫见到他却发现他格外乖巧。他拿自己的小手掌牵着冯嫆的手走进来屋里,脸上还有些许小心的模样。谢清豫不免笑说:“慕慕今天好像比平常还要乖。”“近来都是这个样子……”杜氏看一看自己的孙儿,朝他伸手,“好孩子,来祖母这儿。”见丫鬟婆子扶着冯嫆坐好,慕慕才笑嘻嘻小跑着到杜氏的面前。杜氏将他抱到罗汉床上坐着,一面给他剥松子吃,一面对谢清豫说:“是又有好消息了,前两天请大夫来瞧过,不会错。他晓得自己要有弟弟妹妹,爱护得不得了。”才三岁呢!谢清豫不吝惜夸奖:“慕慕真是一个好兄长!”有人夸自己,埋头吃松子的小孩儿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谢清豫:“姑姑。”谢清豫答应一声,他努力想和她说什么,又像忘记该怎么说,支吾半天没能说出来,只好扭头可怜兮兮求助自己的娘亲。冯嫆一笑,压低声音提醒他:“是表妹和表弟。”仿佛听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慕慕偷偷笑起来,转过头对谢清豫说:“姑姑,我要一个表妹,还要一个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