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乱地去握慕唯的手,给他输灵力。慕唯眸子轻阖,他大限已至,躺在无漾怀中,气弱游丝道:“不是你的错,是我大意,不怪你……”应缇霎时间泪如?泉涌:“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明明是我的错,你却总是替我担了!从前你替我担,付出了那样多,如?今你还要?用你的命来替我担吗?可你怎么能……你难道忘了吗,你答应过我,等这?场战争结束,我们就成婚,你忘了吗?”慕唯抬起手指,似乎想?替她擦去眼泪,然而最终却无力地垂下:“抱歉,答应你的事……我怕是做不成了,以后,我也不能再护着你了。”无漾是男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看向慕唯,郑重承诺:“今日?仙尊为救我而丧命,无漾自此都欠章峩的情。你且放心,我青丘一族必定会?护应缇仙子与章峩上?下周全。”慕唯却只?是笑凝着应缇,喃喃道:“你么,其实我是不怎么担心的,你如?今已再不是千年前那颗弱小的祝余草了。你只?是不自知,你其实与神后娘娘一样,一样的坚韧、强大。我死之后,你便回到?神后娘娘身边吧。”应缇含泪凝着他,没?有说?话?,却极轻地笑了笑。慕唯缓缓看向无漾:“倒是章峩上?下,确实要?承蒙族长看顾了。我师弟望白还年少,处事难免莽撞少谋略,还望族长看在我的面上?,对?他多加提点,对?章峩包容一二。”无漾郑重点了下头。慕唯又将手中的裂缺剑交给他:“裂缺曾是神尊开天辟地的神剑,后来辗转成为章峩历代仙尊佩剑……烦请族长替我将裂缺交到?我师弟望白的手上?,替我叮嘱他沉稳性子,好生照看章峩。”无漾接过裂缺。慕唯最后看向应缇一眼,唇角流露出眷恋的笑,身体便化作细碎的流萤,消散在了天地间。应缇原本紧紧握着他的手,直到?手中变得空荡,她的身体似是骤然颤了颤,迟钝地眨了下眼。孟极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边,道:“跟我走吧,你本就不属于这?里,你原本就应该站在我身边,与我共享这?天下。”应缇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下一瞬,忽然从无漾手中抽出裂缺,返身,剑锋直指孟极。孟极不闪不避迎着她的剑,胸有成竹道:“你杀不了我。”应缇低低笑出来,笑得泪流面面:“是,我杀不了你。慕唯说?我只?是不自知,其实不管我知还是不知,我杀不了你就是杀不了你。”“可是……”她忽然顿了顿,再一次眷恋地看向慕唯消失的方向,喃喃道,“这?世上?的仇,也不是都要?报了才?能了结的……”说?着,她剑锋忽转,原本对?准孟极的剑便直直刺进了自己的心脏。神剑刺穿她的身体,孟极仿佛被魇住一般,倏然大睁着眼睛,直直看着她。天地于他而言仿佛有一瞬的停滞,下一瞬,又仿佛有什么骤然爆发——“不!”孟极两步上?前接住她的身体,惯性之下,抱着她微微旋转了半圈,跌坐在地。他慌了,手足无措地喊着她的名字:“呦呦……”应缇讽刺地笑了笑:“死了一样可以。”这?世上?的仇,也不是都要?报了才?能了结的,死了也一样可以。她再也不想?看到?他,闭上?眼,很快,身体便消散在了天地间。慕唯,是我错了。不远处,令黎眼睁睁看着未染、慕唯、应缇接连死在自己面前,那样的冲击,来得比她想?象的更加猛烈。她怔然向前两步,却听无漾此时忽然对?她大喊一声:“趁现在!”令黎猛地回过神来,见孟极正在施法留住应缇的残魂,分?身无瑕,她趁机毫不犹豫返身,飞往魔脉深处。他们虽伤亡惨重,然而诛魔阵还是成了。她的神力还不够强大,可是有了诛魔阵加持,她便可以一身创世血脉重新封印魔脉。令黎的身体飞至半空,长风将她的衣裙和头发吹得猎猎。她取出心头血,以手结印,随即,一阵金色的光芒从她掌下迸出,所过之处,如?铺下一张金色的网,广袤无垠,将整个?从极渊牢牢覆盖。原本肆掠在这?片土地上?的魔障被困住,短暂的安静以后,似反应过来般激烈反抗,要?突围而出。令黎手掌翻转,再次结印,此时,她的眉心处忽然迸射出刺目的光芒,与方才?浅浅的金光不同,这?一次,光芒所过之处,刺得人睁不开眼,她的身体也被夺目的光芒包裹住。下界众生只?能听见那光芒深处传来一声凤凰的嘶鸣之声。凤凰的声音本应清澈悦耳,然而这?一声鸣叫却声嘶力竭,像困兽垂死,像绝处挣扎,痛苦而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摄人心魄。与此同时,覆盖在整个?从极渊上?空的浅金色网骤然炽亮。待待光芒再次散去,金色的网消失不见,原本残忍厮杀的战火已经停歇。纵横肆掠的魔气消失了,千千万万魔军也消失了。从极渊下一片风平浪静,目之所及,只?有千年不化的白雪皑皑。原本抱着死志在支撑的神兵短暂怔忡,而后彻底松懈,又力竭地倒在雪地里。令黎从云端跌下,昏迷过去。她几乎是以自己的元神重新封印了从极渊。远处有雷声在聚集,即使筋疲力尽,心底深处的不安仍旧让她很快强撑着醒来。她艰难地皱了皱眉,睁开眼睛。负芒就站在不远处,对?着她阴恻恻地笑。令黎彻底惊醒,支撑着想?站起来。然而她早已力竭,刚起身,又半跪在地。“你怎会?还活着?”她嘶哑问?,心底已升腾起绝望。负芒不除,只?是封印魔脉根本没?有用,负芒会?再一次让魔脉躁动,破印而出,到?时他们所做一切,所有的牺牲,便是徒劳,便都没?有了意义。而更加令人绝望的事,他们无法再次封印魔脉了。未染、慕唯已经死了,无漾重伤,而她……她耗尽元神之力封印了魔脉,如?今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魔脉一旦现世,那时山崩地裂,清气下沉,浊气上?扬,天地重归混沌,六界万劫不复。一万年前的浩劫将再次重演。负芒缓缓走至令黎面前,居高临下:“你以为同样的错,我还会?再犯第二次?上?一次,竺宴不惜自伤阴了我,你以为,我还会?再让魔脉控制我第二次不成?”阴恻恻的笑声回荡,负芒道:“不妨告诉你,如?今的我可以控制魔脉,魔脉却无法牵制我。”“天酒,你输了。”令黎闭上?眼,身体脱力,任由自己倒在地上?。天雷的声音由远及近,这?声音她这?段日?子无比熟悉,连带着那劈在元神里的痛苦。她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突破的劫雷,后来才?渐渐想?明白,不是突破,是天罚。她那破碎的记忆已凑不齐天罚的前因?后果,她只?有一直紧紧记着的一句使命与责任。她要?以一身创世血脉封印从极渊下的魔脉。然而终究,一败涂地。天雷自她头顶劈下,她没?有躲避,一动不动。天雷与风雪齐下。负芒却替她挡开了。负芒仰天大笑:“神帝死了,神尊死了,尊后死了……他们的后人可得给我留着,好好见证我的创世之功——”负芒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讽刺地停留在了那个?“功”上?。令黎睁开眼。孟极不知何时出现,自负芒身后,一柄冰蓝色长剑刺穿了负芒那黑漆漆的一团身影。负芒一万年前被竺宴烧得身形俱灭以后就早已没?有了实体,轮回万年也没?有修出实体,令黎原本都没?想?过还能杀他,也只?是想?将他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