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浮城,这是要腹背受敌的节奏。
根据告急文书断断续续的介绍,加上不断有骑兵跑回言浮主城,给陈忠描述妖族是如何在西境行军的,陈忠并未责怪他们竟对妖族毫无抵抗,仅仅觉得人生如梦,背脊发凉,天风城狼子野心,言浮城算是又羊入虎口了。
陈忠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灌了两口酒,也不能缓解揪心。
等到次日正午,一哨快马从东面旋风似的飘入言浮城。
陈忠的老嫂子,岳牧夫人甄氏得知信后,嫣然一笑,满心欢喜夫君范希文回来,可岳牧大人竟过家门而不入,一溜烟跑去城西田地里,发动民夫筑起八十亩栅栏。
陈忠和廉守岁又各自领了差事,赶一千百头公牛过来。
廉守岁突然记起一事,询问陈忠道:“岳牧大人莫不是打算用那古兵法中的火牛阵?”
陈忠愣了愣,明显是有些不安,说道:“待会儿我就集结重甲骑兵,他娘的,火牛冲阵,骑兵在后,好像从没攻不下的营地,不过对面可是妖族,真怕此举是给他们送牛肉,指不定火牛被吓得掉头,反冲咱们,那到时候咱们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廉守岁啐了一口,“老陈,我瞧你精神气快撑不住了,累垮了?虽说那些妖族,我见了都发慌,可你身为守备主将,这时候可不能一根筋。真到动用火牛阵的时候,就得骑射手在前开路!冲到百步,将箭囊射空了,左右分成两翼,再让紧随其后的火牛继续冲阵,这样牛犊子们眼里就只有马屁股,等它们贴近了妖族,就谈不上畏惧了。”
见陈忠有些发呆,廉守岁道:“对了,将饲料改为喂药草,淫羊藿,三枝九叶草。”
陈忠哦了一声,“老廉,你见过妖族了。那么多年交情,你给透个底,我若带兵冲阵,活着回来的把握,有几成?”
廉守岁面容冷漠,不容置疑道:“去你娘的,你守城,我冲阵!”
※
随着婉扬万余步军逼近言浮城,跟在后头的姜灵运,断断续续将憋在肚子里的一些话说给了戚灵。
首先是言浮南部许多田地荒芜,无数难民北逃进了言浮城,然后天风城李轻尘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东线言浮战士因棺材不够,骸骨露在荒野上,东边也来了不少逃难百姓到了言浮主城,所以,这里作为南瞻部洲最后一处净土,不能再遭罪了。
事实上,戚灵也将计划告诉了姜灵运,从出斩鲸关,到太牢关,到言浮城,一条脉络环环相扣。
妖族不会让言浮陷落,也不会让南瞻部洲沉沦太久。
这会儿婉扬部前锋营,距离言浮城不过三十里路,估摸着赫默那七千精锐,以及黎青鸾、百里亥手里的三万军卒,也依次通过了斩鲸关。
戚灵宽慰了姜灵运几句,又吩咐一名金翅族战士说道:“眼下,各路异人鱼龙混杂的言浮城,一定也因妖族到来,而生出不同心思。我担心那位言浮岳牧将注意力都放在咱们这里,忽略城内情况,哗变,动乱,都极有可能,我不希望见到那样子。所以你现在传令给婉扬,左右绕开言浮城,之后,到五十里外驻扎军帐。再让商队直接赶赴言浮西门,也请姜灵运道长随行。”
姜灵运点点头。
随着妖族大军锋芒突然偏转,言浮城西门外,范希文、廉守岁和陈忠都显得有些踟躇不定。
莫非妖族打算四面合围言浮?
此刻廉守岁率领了两千骑射手,挡在栅栏牛阵前,陈忠则带五千重甲骑兵,阵列于言浮城高墙之下。
偏就在这个时候,满载货物的西洲商队,突兀出现在他们视野范围内。
廉守岁一扬马鞭,旋即又缓缓落下。
远远的,他就望见姜灵运脚踏长剑,手擎商队金丝鱼尾旗,冲在最前头,冲他遥遥招手。
整这么一出,廉守岁不得不一人一骑,策马奔去,两人见了面,廉守岁直截了当问道:“搞什么?”
姜灵运指了指身后那帮西洲人族面孔的商贩,“这些人,做买卖做了一路,我跟着瞧了一路!我那位朋友,戚灵的意思是,妖族就不靠近言浮城了,以免闹得人心惶惶,只放西牛贺洲人族过来,要与南瞻百姓做买卖。”
廉守岁警惕问道:“妖族大军去哪?”
姜灵运呵呵一笑,“这得看岳牧大人后续怎么安排了。”
随着前锋主将廉将军孤身接近商队,身后千余名马弓手也开始泛起嘀咕。
消息迅速传到后阵陈忠耳中。
站在言浮城头观战的范希文手扶头盔,又捻了捻须髯,筹划接下来的打算。
不止妖族,还有西牛贺洲人族?大军开道,只为通商,这倒别有深意蕴含其中了,见惯大风大浪的范希文不得在短时间内,谨慎作出抉择,于是下令严密监视妖族大军去向,同时请姜灵运从中斡旋,让西洲商队留在原地。
言浮城前,兵马旗帆招摇,却寂寥了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