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逢在言阳的记忆里看过去一篇篇日记,发现决定去卡斯城的那一天也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天。
可言阳在卡斯城的某一篇日记,却不那么稀松平常——
“我的心一直静不下来。”
“他的寡言,他的沉静,他偏爱黑色的着装。”
“或许我可以和俞逢做一辈子的朋友,但我明白那绝不是我想要的。”
“我喜欢俞逢。”
“我想和你在一起。恋人的那种。”
言阳手指敲击,他字字读去,心在片片剥落,他分不清这腔郁热是言阳的还是自己的。
俞逢想起,言阳写下这篇日记的那天清晨,他们在准备去往黎明庄园。
而在黎明庄园的后海——
“最后这个,要吗?”
“我们这算什么?”
他吻了言阳,将言阳爱吃的柠檬糖,碾碎了掺着自己的心意送进温热的口腔。
那一刻,俞逢甚至觉得从此以后,世间的夏光都会如此般绚烂。但他们却连告别都没来得及说。
“广场上人太多,一会儿我在这里等你吧。”
从那以后,言阳再也没回来。
烟花绽开的那一刻,他被从身上硬生生抽离走十几年的习惯——他忘记了言阳,像是体表毫发无伤,却已经被抽走一根肋骨。
被抽走肋骨的俞逢性情巨变,而他现在才意识到,那些不合时宜的玩笑,看似开朗的乖张,原来都不是他自己的。
这些拙劣的情绪模仿附着在脏器表面,五年累积下,逐渐内化为骨骼,俞逢以为那本身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他固执地活成那个人的模样,仿佛这样,生命才像没有缺失
俞逢从未妥协过。他不断去寻找,和脑内扑朔的迷茫对抗。
可事实上,如果言阳没有再次出现,俞逢终其一生的努力,也不过是在不断复刻过去。
俞逢听着言阳卡在喉咙中的、不完整的呼救,看着葡萄藤下没有回头的自己。他感到呼吸困难。
从烟火祭典到研究所的记忆转换突兀,或许并不是转换突兀,事情本身就是突如其来。
俞逢像是嚼不烂盛夏里一块口香糖,唇齿清甜中,犬齿倏地刮破了口腔,一大股子血腥糊了满嘴,他被命运掐住下颚,强迫着他把这块腐烂不了的血脓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