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夏末,石屋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植物,浓绿宽大的叶子在微风中摇摆,看上去凉爽宜人。院落周围施了各种魔咒,包括地精驱除咒。阿不思看到几只地精对着院子里的茂盛的荷包牡丹骂骂咧咧,而后便恋恋不舍地钻进了隔壁家的花园,开始百无聊赖地啃咬杂草。
“……你是谁呀?”一个小小的声音吱吱地尖叫,“名字!”
阿不思勾起嘴角,“我是阿不思。请问你是谁?”
“我是——”那声音打了个嗝,似乎恼羞成怒,于是更加响亮,“我是……世界上最大的……彩球鱼!”
“你好,世界上最大的彩球鱼小姐,我给你带了水蜗牛。”阿不思推开栅栏门,已经无法掩饰笑意。小小的安妮站在一丛怒放的秋海棠前面,骄傲地昂着尖尖的下巴,“阿不思!”她扯着嗓子叫喊,突然冒出一个德语单词,“白痴!”
“亲爱的,这可不是个好词儿。”阿不思将她抱起来,“你是淑女,不能骂人。”
“我要水蜗牛。”安妮咬着手,含混地说,蓝眼睛又大又圆。阿不思拿开她的小手,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糖果。这时阿丽安娜从客厅里冲出来,阿不思伸开另一条胳膊,将她拥入怀中。
“你把黄水仙踩倒了。”他说。
“哦,不。”阿丽安娜看了眼可怜的水仙花,“我有点儿兴奋过头了。夏天快过完了你才回来,”她恼怒地哼了声,“要不是在报上看到你,我还以为梅林保佑我的好哥哥终于在三十岁之前开窍,跟人私奔了呢。”
“私奔!”安妮笑嘻嘻地重复母亲的话,阿不思无奈地捏捏她挺翘的鼻头,“这个词儿你也不能说。”
“盖勒特比你早,也没早哪里去。巴沙特去对角巷采购了,她让你直接开门进去。”阿丽安娜接过女儿,把她手里的糖果夺走,塞进围裙的口袋。小女孩立刻皱起脸,不满地张牙舞爪,“我的糖——”她大声嚷嚷,“阿不思给我的糖!”
老屋里果然凉爽宜人,不过这也是因为魔咒的作用。阿丽安娜结婚后依旧住在这里,两个哥哥的房间依旧保留着。阿不思把西装外套草草丢到床上,从窗户眺望,对面的卧室空无一人,盖勒特应该在楼下。
想起那人,阿不思面无表情地抿了抿嘴。他匆匆下楼,抱起抽噎的安妮。小东西正在为失去柠檬糖而悲愤欲绝。“糖糖,”她哭泣着抱怨,“我的糖糖——妈妈坏!”她抹着眼泪,“妈妈——笨蛋!”
又是德语。既然阿丽安娜和她的丈夫艾伯特都不怎么精通外语,那么必然是附近住了位爱用外国话咆哮谩骂的邻居。阿不思抱着安妮穿过小路,直接走进了巴沙特家。非常凉快,那种冰冷的信息素让他呼吸一滞。客厅空无一人,但隔壁的小厅里有人在用德语结结巴巴地辩解,随即盖勒特的怒吼响起——当然也是德语——“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办不好,你们的脑子都让伏地蝠给吸干了吗?”
“笨——”安妮挥舞小手,跃跃欲试。阿不思赶紧用手指按住她的嘴巴,直到她撇撇嘴放弃。他抱着女孩轻轻走进小厅,盖勒特·格林德沃微微侧脸,金发的卷发拂过肩头,那只蓝眼睛的目光异常锐利。
看来是场硬仗。
“啊,哦,”壁炉里的那颗毛蓬蓬的脑袋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上下打量阿不思和他臂弯里的女孩儿,用英语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好,初次见面……”
“你好,”阿不思温和地招呼,“日安。”
“我不知道您居然结婚了,”那家伙转回目光,飞快地用德语激动地嘟囔,“看在梅林的份上!令爱都这么大了!您为什么——”
盖勒特回过头,看了眼阿不思,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说道,“那是邻居的孩子,不是我的。”
“太遗憾了。”脑袋说,“至于那件事……我想说,那可真不能算到我们头上,我用我父亲的尊严起誓。”
“闭上你的嘴。”盖勒特烦躁地挥挥手,示意他滚蛋。脑袋冲阿不思点点,礼貌地道别,“下次见,夫人。”随即便消失在火焰中。
“别听他瞎扯。”盖勒特打个响指,从空气中变出一把胖墩墩的扶手椅,“坐——你那边的事办完了?”
“办完了。”阿不思让安妮坐到膝头,小女孩摇晃着金发,试图去抓盖勒特的袍子。“本来可以早回来一星期,可学校嘛,”他耸耸肩,“突发事件总是令人防不胜防。”
“再不回来,暑假都要结束了。”盖勒特心不在焉地抠着沙发坐垫的蕾丝,试图把这条古旧的花边弄下来,“恼人的夏天。你该让猫头鹰带封信给我——来杯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