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冷不进心坎。
正当文宛梦怔怔赏雪,在内心悲春伤秋、感慨万千时,腰上骤然一沉,垂首只见雪球散开一地。
痛是不痛,冷也是不太冷,只糯米团子早已没在身侧乖乖呆着,而是跑到身后不远处,蹲在地上搓雪球。
“……”
“掌柜,看招!”
施羡鱼兴致勃勃地蹲着身子,一阵摩拳擦掌,手中举起小雪球,心想,倘若使出吃奶的劲儿,这雪球能不能一球砸死对方?
是不是砸死了她,天机府也好,阎罗殿也罢,一切都会烟云散,包括他们背后那股朝廷势力?是不是再也不用烦恼担忧?
小女帝突然有些惆怅了,似乎,她有些不忍心砸呀。
年少登基,又是女儿身,称得上不为权贵荣华,真心待她之人,向来仅二皇兄、九皇妹、左清韵三人。
左清韵对她有无二心尚且难说,但自登基那夜酒醉之事起,她们之间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者想要突破君臣关系,一者只想维持君臣关系。
竟是再也不能视对方如寻常友人。
来日呢?来日又会有多少人,关系再不如前?她越往深一步想,越发沮丧起来,力度适中地将手中小雪球,掷向文宛梦。
莲足深陷于积雪之中,文宛梦吃力地躲闪雪球,却还是不幸中招。此时此刻,她开始有些懊悔--好端端地,赏什么雪?
小丫头片子,力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她的老腰哟!
四周无人,矜持稳重的模样,做来也没意思。作为新一代自强女性,当然不能自甘示弱。
文宛梦也弯腰,搓起了雪球。顾虑到小姑娘身子娇弱,特意又轻轻掷了回去,不料,不仅没掷中,还差了一大截距离。
这让某人心情稍微转好。
“掌柜没掷中呢,丁香在这儿!”
话说到一半,又一个雪球飞来,可惜她是使了吃奶的劲儿,砸却是没砸中人。连番几次皆是如此,逗得施羡鱼发自真心地勾起唇角。
三番四次,没一次是砸中人的,反倒文宛梦累个半死,不出半个时辰,已是气喘吁吁,白皙脸蛋泛起红晕,竟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当然,小女帝同意赏雪,才不是要讨好,只是要发泄脾气!
施羡鱼见好就收,在雪中蹦蹦跳跳地走到她身侧,得意洋洋地打击她:“掌柜,要论砸雪球,你好像没丁香厉害!”
怎料对方自动把她这句话,理解成了讨赏。对方双手撑着膝盖,直起腰板,清了清嗓子:“既然丁香这么厉害,就赏丁香几本儒学书籍吧!”
“……”
一句话激得她炸毛,就是这么容易,她不想再看书了!壮了壮胆,施羑鱼狠狠瞪了掌柜一眼,才发现……那双清澈眸子,尽是温吞笑意,夹带了一丝调侃。
那是对白丁香的笑意,与她施羡鱼无关。
第十七章殊途未明
几乎是下意识,施羡鱼将手中一捧雪,缓缓凑近了心房,试图冷却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昔日,它比雪更寒冷;如今,它比岩浆更炽热。
雪水在指间缝隙悄然流走。
心脏不听话地胡乱跳动着,娇嫩如花瓣的唇轻启:“掌柜,叫我少央。”
“少央,是你的小名么?未免有些像男孩儿名了,我叫你央央吧,可好?”
理智在剎那断线。
比她年长八岁的三皇兄,从不唤她本名,而是唤她作“央央”。自母后逝后,父皇亦开始唤她作“央央”。
在她模糊的童年记忆中,确实是有一丁点关于母后的回忆,从前,会唤她作“央央”的人,都是她的血亲。
听闻是因给她取名时,父皇与母后各自争执,最后还是按照父皇意愿,舍弃了这个听着像是男孩儿的名字,反取名为羡鱼,而少央成了小名。
母后逝后,父皇后悔当初没多服软让步,从此只唤她为央央,事事待她极好,连皇位也交给她,以为只要这样,一切遗憾都能弥补。
世事哪能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