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廷吉不愧是在南京兵部尚书身边当幕僚的顶尖聪明人,在大明能考中进士最少在好几个方面是万中选一的优秀,先是记忆力,其次就是领悟能力,然后就不能缺乏毅力,头脑聪明,博闻强记是基础,能领悟圣人的微言大义,再从时人程墨范文中选择适合自己的文章格式,领悟力不可或缺,而不管怎么聪明,领悟力怎么出众,毅力就是最基本的根基了。
不管冬寒料峭或是夏日炎炎,不管门外生何事,笔耕不断,朗诵不停,得有这样的毅力,从童生到秀才,再到举人,进士,这条路才走的通。
进士之中,有人擅长读书而不通世务,有人则不光是擅长读书,世务机变亦是人精,眼前这应廷吉,应该就属其中之一了。
“这等事主要还是看淮扬道,最多也就是到凤阳巡抚,到总督案头都是小事情了。”应廷吉看出朱万春的敬佩之意,笑意温和的道:“马瑶草这个凤阳总督,去岁一年带着几个总兵多次大战,用兵都在数万人或十万人以上,千余村匪级的斩获,连这凤阳总督怕也是惊动不了啊……”
“晚生明白了。”
朱万春虽然略有遗憾,不过得了应廷吉的帮助,以大明眼下的局面也算是上达天听了,接下来只要地方相关的官吏将功绩报上,闵元启一个大河卫指挥同知或指挥使的官职总算是跑不掉了。
虽不是掌印指挥,而且卫所官也不值钱了,可是仔细想想,闵元启元月时还是个试百户,现在才四月,短短这几个月的时间找到了财源,练出了强兵,从试百户到副千户,现在最少能捞个指挥同知,这升官的度已经快到没话说,闵家虽然家世不错,又不能和公侯之家和大将门相比,这样的结果已经算相当不错了。
……
“老二你做的不错。”内室之中,周亮工已经去了大红官袍,换上了青色道袍,头戴一顶纯阳巾,由于心情不坏,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精神抖擞的样子。
不得不说,在淮扬道任上周亮工是不太得志,甚至是很受压制,排挤。
马士英当权之后,对周亮工更是打压的厉害,这也是促成了周亮工在多铎南下时抢先降清的原因之一。
当然不管是何原因,周亮工这人肯定是没有气节。
这也是清廷将此人当救火队员,哪里需要就派到哪里,这人能耐是一流的,人品却不被统治者认可,而且满清虽然在政治上相当强势,但由于基本盘就是武力起家的八旗,对文官的提防和限制也是相当明显,在清初到中期,汉人文官升官极难,天下督抚,要么是满洲贵族军功出身,要么也是汉军旗的包衣奴才,这才算信的过。除了八旗汉军,就算是不值钱的侯伯到子爵男爵,汉人文官能得爵的也是寥寥无几。
周亮工此时当然是想不到他后来的遭遇和委屈,此前他已经够委屈了。
周亮敏在大河卫云梯关的所见所闻,算是给周亮工打通了任督二脉。
“我在这里不得伸展……”周亮工冷笑道:“还不是马瑶草手头有将有兵,我却是光杆道台,徐州还有三营兵,我这里却半营兵也没有,现在这时势,手下没有兵将,真真是放屁都不响啊。”
周家出身开封世家,周亮工又师从大儒张名表,按说是万万不能这般口吐脏话,也是实在受气小媳妇当的够够的,这会子忍不住宣泄情绪了。
周亮敏笑嘻嘻的道:“闵家定会到南京走门路,我听说淮安的朱家和闵元启交谊深厚,朱家到处替他买战马和铠甲兵器等物。要以朱家的能耐,打通南京兵部的关节也不难。不过,这战功到底是咱们淮扬道这里说了算,别处都不行。只要兄长拿定主意,小弟可以在两天内打个来回,只要谈妥了,咱们也就有了信的过的兵马,以后大兄不说扬眉吐气,最少是可以挺直腰杆当这道台,可比现在要强的多了。”
“嗯,嗯,何复多言?”周亮工素来是精明强干,做决断从不犹豫迟疑,当下便道:“这事对我们和闵家都有利,闵家我自己也打听过,在大河卫将门世家中算厚道的。这闵元启身后便是闵乾德,此人和卫所指挥来拜会过为兄,说过几句话,也是个厚重老实的!只要谈妥了,在粮草,军械,铠甲,淮扬道这里虽不富裕,助他编齐一营兵却是不难!”
“那我便去了。”周亮敏也是个不畏辛苦的,当下抓起放在桌上的大帽,笑道:“事若谐,咱们在淮扬地方就算立住脚了。”
“无非是泰州,盐城,两地耳。”周亮工倒是摇头道:“扬州是史阁部看重的地方,好几家总兵虽然实力不强,却续进驻到扬州新城和旧城之中守备了。淮安一府,带沭阳,宿迁,安乐,灌南等诸县,现在看来是曹州刘的地盘,咱们也甭想染指,就把淮河云梯关到盐城,再到泰州这一片地方给把住,手头有兵,能收上钱粮兵饷,坐观时局变化就算不错的结果了。”
周亮敏心头略紧,沉声道:“大兄的意思是?”
“皇上多半殉国了。”周亮工语气沉痛的道:“我皇上宵衣旰食勤政爱民,居然落个如此下场。自古亡。国之君皆是桀纣之流,秦二世,汉之灵帝,隋之炀帝唐之僖宗,此辈虽为帝王,但失德以致亡国,读史常有天道不亏报应有常之感。但我皇上,本不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