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会道歉,我转头看着他,他脸上满满的后悔和无奈,瞧见这表情那一瞬间,我心里便已经原谅他了。
却是珍儿死前告诉我的事情,叫我心里自然而然生出几分怀疑来。
他继续开口,道:“韵儿啊,我刚去求了父亲,刚得了父亲的准许,许珍儿她同我二哥葬在一处。”
我心里很是感动,公父终究是仁义,不嫌弃珍儿的身份,叫有情人死后能同寝。不过却没想到,此事会由墨寒提出来。
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只见他身子轻轻附下来,一张俊颜渐渐在我面前放大,轻轻地吻在我额头,道:“这些日子你就先歇着吧,商事叫管家接手。”
我没多想,道一声:“好”,便往里翻身,不再看他。
我不晓得为何,许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我对感情有些麻木,可是似乎他亲我时,那种兴奋与感动仿佛没有了。他身上的气味,甚至有一丝令我厌烦。
自从珍儿走了之后,我便不爱出门了,母亲和姐姐都曾送了些东西来,我都没见,只叫他们放下东西走了便罢。意外的是齐渊竟送了几番请柬,看了看,要约我出去一见,想了想也没理会。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到了年下,院中的银杏树又掉光了叶子。却是公父突然叫了我过去。
久违的细细打扮了一番,看了看黑压压的天,仿佛要下雪了。在书房门口踌躇了许久,轻轻扣了两声门,道:“父亲。”
里面一声闷闷的,道:“进来吧。”
推了门进去,书房里头有些昏暗,公父正端坐在长案后面,
“韵儿啊,听闻你最近有些丧气,连商事都甩手不管了?”他声音低沉,手上一直动作着,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我却愣了一愣,开口道:“父亲,墨寒心疼我,不忍心看着我过分憔悴,提议了叫我把这些事情给管家的。”
他微微蹙眉,仿佛有些疑问,却也未问出口。却是开口说了旁的话,“韵儿可知为父何时见到过死人。”
“从军后?”我轻声答到。
他突然笑出声来,“非也,我头一个见到的死人,是我的父亲,就是在十三那年,他也是,一绳子把自己吊死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时我整个人都麻木了,完全顾不得母亲,也顾不得弟弟妹妹。你猜怎么着?幼弟病了,家里也没有粮食,母亲买药,不得已把妹妹卖给了有钱人家。可幼弟仍是没得救,娘把我送到庙里,自己也回家一头撞死了。”
我愣住,瞬间懂了他想要同我讲些什么。
他看着我笑笑,道:“韵儿啊,许多事情,我们做不得选择,也无力改变。可却总要活着,至于怎么活,便是你的选择了。”
“韵儿懂了。”我跪倒,向他行礼。
他只低着头,轻声道:“起来吧。”
我起身,却是瞄见了他案上放的是,京城周边的军防图。我一惊,瞬间收回目光。心知:这图,定然不是不小心叫我看见的。
便开了口:“父亲当真定了心意了吗?”
“恩。”一声,很是坚定。
我微微躬身,道:“那便愿父亲一切顺利,也请父亲万万不要忘记,韵儿所求之事。”
“好,你且去找管家,接了商事吧。”
“是。”
我出门时,已经微微下起了雪,每每下雪我都会想起成婚的那日。我想着我大约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吧,且觉得很,根本不懂讨好。
*
再一次见到齐渊,是在珍儿去了一个月之后了,正是严冬。
还是在望月楼的那间雅阁里喝茶,说完了新上团花绿绒缎子的事情,正要告辞,他却叹息一声。
大约是见惯了他笑面虎的模样,乍一见他抑郁有些惊讶,我竟鬼使神差的坐在他对面,问道:“怎么?富可敌国、万事皆通的齐公子也有无奈的一天?”
他单手执着茶杯,望着窗外京城的景色,道:“我就要离开京城了。”
“什么?”我一愣,心中一禀,问道。
“你不必慌。”他淡淡地喝了口茶,叹一口气,开口道:“李将军调兵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我听得额角微微有些汗,他却自顾自地继续道:“放心吧,宫中的武官基本都投了元炀,现在元炀不过逗着那母子俩玩儿呢,早就告诉元煜那小子是斗不过他哥的,他不听。”
我微微眯了眼,他同皇上的关系似乎很好,只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道:“敢直呼当今圣上的名讳,您胆子还真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