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间花香萦绕,他呆呆地想:这是在放放风?洛珝顿悟了——世界上只有一个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那就是打工。判断打工是否在坐牢的问题,就在回答哲学的根本问题。青旸站在凤凰木下,面带笑意地望着他在草丛里跑来跑去,饶有兴趣地侍弄花草。他拿过洛珝手上给花浇灵泉的水壶,放了一片亮晶晶的东西在它掌心,竟是一片龙鳞。洛珝大惊失色:“你拔自己鳞片做什么?”他最近都已经这么配合了,怎么这条龙还在发疯?!青旸从掌心变出一根红线,穿过龙鳞,将其变成了一条项链。他眸光真挚道:“这是我的逆鳞,只此一片,阿珝可要收好了。”洛珝讶然:“你不疼吗?”他听说龙的逆鳞是全身上下最重要的东西,哪怕是轻轻碰一下都很疼,更别说要生生拔下来了。青旸柔柔道:“只要阿珝喜欢,我便不疼。这龙鳞上有我的一缕神识,只要你戴着它,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闻言,洛珝猛地一抖。这是给他上了个追踪器?!他正瑟瑟后退,便听青旸道:“若是阿珝同意时时刻刻戴着它,我便收回那条锁链,不再锁着你了。”洛珝立刻道:“我戴。”不管怎么说,戴个追踪器总比戴条锁链好。青旸意料之中地一笑,将其戴上了洛珝的脖颈,指尖轻柔拂过他一绺鬓发:“那我便将我的命,交到阿珝手里了。”洛珝摸了摸脖子上的龙鳞,指尖刚触碰到,龙鳞便倏地亮了起来,贴着他的胸口微微发热,仿佛与他有感应一般。而他指尖离开,光芒便又顷刻间暗淡下去。青旸将龙鳞塞进他的衣领里,细细叮嘱道:“阿珝可要藏好了,莫要叫旁人拿了去。”洛珝点点头,问:“我可以出去了吗?”青旸淡淡道:“嗯,记得在酉时前回来。”洛珝这段时间都快被关疯了,现下得了许可,迫不及待就噔噔噔地跑出了凤栖殿。他在天宫中漫无目的地溜达,先是去灵池中美滋滋泡了个温泉,又去广寒宫中逗弄白白胖胖的玉兔,只觉得只要不在凤栖殿那方寸之地锁着,干啥都十分得趣。东摸摸西逛逛,不知不觉天色欲晚。洛珝正要打道回府,一颗白花花的蛋忽然从云雾中滚出来,在他跟前蹦蹦跳跳,很兴奋似的。洛珝蹲下来:“瑶瑶,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玩儿呀?”说着就打算抱起蛋,可蛋却一反常态地躲开了他的手,一蹦一跳地朝前奔去,蹦出几步,还回头朝他摇晃两下,像是在催促他跟上来。洛珝心中好奇,便提步跟了上去。蛋把他带到天界的养鸡场里,欢跃地转圈圈。洛珝一瞧,只见一大群五颜六色的鸡在氤氲升腾的云雾间挨挨挤挤,“咯咯咯咯”地叫个不停。这些鸡中有黄的、灰的、白的、黑的、五彩的,颜色和凡间的鸡差不多,但因为每日吃的都是天界的灵虫仙稻,个个都长得油光水滑,十分肥美,个头比凡间的鸡大了不少。洛珝还是头一次来这里,直看得眼花缭乱,口水直流。他迅速在心中拟好菜谱:这只黄的做成脆皮炸鸡,那只白的做成白切鸡,那只黑的拿来炖一锅乌鸡汤,还有只灰的长得和他好像,就暂时先不吃了。他这头正搓着手,蠢蠢欲动,却见蛋纵身一跃,跳到了一只鸡背上。洛珝一愣,忙担心道:“瑶瑶,快回来,小心它们啄你。”万一把壳啄破了,青旸不得把他做成一盘爆炒鸡丁。蛋却不听他的话,猛地一跳飞出老远,又落在了另一只鸡的背上,把鸡惊得扑腾着翅膀,咯咯咯直叫。它就这么一蹦一跳着在鸡群中前行,动作灵活,蹿得飞快,显然是把这群鸡当成了软乎乎的脚垫子。洛珝无奈,只好跨进鸡群里,一路鸡飞狗跳地跟了上去。包围在身边的鸡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仙稻壳子铺成的鸡窝。鸡窝里盛着一颗颗白白胖胖的鸡蛋,白花花地一路铺至天际。洛珝低头瞧了鸡蛋一会儿,一抬头,忽然发现蛋不见了。他心口一跳,四下张望:“瑶瑶?”无蛋回应。洛珝有些急了,拔高声音喊道:“瑶瑶?你在哪儿?”只有咯咯咯的鸡叫回答他。洛珝彻底慌了,这么大颗蛋,竟也能丢了!他立刻便打算回去告诉青旸,刚要转身,却见身前的一窝鸡蛋动了动,一颗大白蛋倏地从里面拱出来,骨碌碌滚到他脚边,又蹦又跳又转圈,得意洋洋。洛珝恍然明白过来,哭笑不得。这孩子是找到了一个捉迷藏的好地方,要带他来玩儿呢。他摸了摸蛋,柔声道:“乖瑶瑶,今天很晚了,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玩好不好呀?”蛋不满地摇摇头。洛珝无奈道:“好吧,那再玩一小会儿,但要是娘亲找不到你,你就要马上跑出来哦。”蛋立刻欢喜地点头。一开始,洛珝还只是当那个“捉”的人,后来在蛋的强烈要求下,又转换角色成了那个“藏”的人。他兴致来了,也化出原身,藏在一大群五颜六色的鸡里让蛋来找他。一鸡一蛋,玩得不亦乐乎,不觉天色已晚。洛珝玩得有些累了,便抱着蛋坐到一个鸡窝旁休息。这个鸡窝里的蛋好多已经孵出来了,黑黑黄黄的小鸡仔们毛茸茸软乎乎,张着小尖喙,叽叽喳喳地叫着。洛珝看得手痒,忍不住伸手去摸。忽地,一只小鸡仔跳到他手上,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黑溜溜的小眼睛瞅着他,好奇得啾啾叫。洛珝心软得不像话,勾着手指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小鸡依恋地蹭着他的手指,忽然口吐人言:“舅舅!”洛珝:?他手一抖,松懈的精神都吓清醒了。定睛瞧着小鸡仔,再一听,哪儿有什么“舅舅”,他多半是将“啾啾”给听错了。洛珝又放松下来,只觉得精神疲惫,竟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风和日丽,烂漫野花开满山头。一只雪白的小鸡仔摇摇晃晃地站在他掌心,像是连路都还不怎么会走,黑珍珠似的小眼睛却乖乖望着他,嘴里不停地叫道:“舅舅!舅舅!蜂蜜!甜甜!”梦里的他也是用指腹温柔地揉了揉它的小脑袋:“今天已经吃过蜂蜜了,你娘亲说不能再给你吃了哦。”小鸡仔一顿,生气似的转过去背对着他,扑棱扑棱短小的翅膀,竟从他掌心飞了出去。天际飞来几声清越锵鸣,一只小凤凰从云间振翅而来,羽翼未丰,一身纯白羽毛却已出落得如山巅霜雪,不染纤尘。小凤凰落于地上,化作一个四五岁的男孩,随着他收敛羽翅,一阵雪花纷纷扬扬落下。男孩朝他小跑过来,期待地问:“舅舅,我飞得怎么样?”洛珝听见梦里的自己赞道:“不错,比你舅舅我强多了,我当年八岁才学会飞,从小到大,你娘没少拿这事儿嘲笑我。”闻言,男孩张开双臂,高兴地朝他扑过来,可画面却陡然一变。幽暗山洞里,一根根洁白鸟羽上染了血色,乱七八糟落了满地狼藉。心脏猛地袭来一阵剧痛,洛珝霍然从梦中惊醒,脸色苍白,惊惧地大口喘息。蛋察觉到他不对劲,立刻贴着他胸口蹭了蹭,安慰似的。“阿珝,你在里面吗?”袅袅雾气中,忽然传来青旸的呼唤声。洛珝抬头一望,暗道糟糕,青旸让他酉时回去,而现在都快戌时了,回去定少不了被摁着一顿罚。忽然,他灵机一动,抱着蛋问:“瑶瑶想被爹爹打屁股吗?”蛋一抖,疯狂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