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珝摇摇头,抽噎道:“你都保护我那么多次了,没道理要一直保护我的。”青旸一笑:“阿珝是我的妻,我不保护你保护谁?”洛珝被他的灼灼目光盯得脸热,却也不忍在此时再去戳破这个精神病人的美好幻想,说什么自己不是凤凰的话。自己就配合配合,让他活在梦里吧,梦比现实快乐的话,倒也没什么不好。见他久久不语,青旸垂下眼睫,做出一副黯然模样:“阿珝是嫌我如今失了神格,修为尽褪,不愿再做我的妻子了吗?”洛珝慌忙摇头:“不是的。”又忽地反应过来:“失了神格?那是什什么意思?”青旸温声道:“便是被天道褫夺做神仙的资格,沦为一介凡人。如今我只余下几十年的寿命,待我去后,阿珝便要做小寡夫了。”如同一声惊雷劈在头上,洛珝骤然呆住了。他本以为青旸既已活了下来,待伤好便能恢复如初,却没想到后果竟如此严重。见他吓傻了似的,青旸弯眸一笑:“怎么了?阿珝舍不得我?”这么严重的事,这人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洛珝急得都快哭了:“那怎么办,你是天帝之子,怎么能只剩下几十年寿命我”青旸将他揽入怀中,声音里竟还充满了欣慰:“所以阿珝要时时陪在为夫身边,照顾我这个没有灵力的凡人,与我共同度过余下的每一天,切莫再离开我半步。”洛珝抽泣着应了声嗯,心中却坚定地想,他一定会找到救青旸的法子的。紫霄宫的小院内,风辰敛眉肃立。“殿下,那鬼使的确是人冒名顶替的,原本的鬼使被人弄晕关了起来,醒来后发现那群小鬼不见了,以为她们是不愿投胎自己跑了,又怕担罪责,便瞒了下来。”青旸冷声道:“那些鬼童有成千上万个,要拿到她们的骨灰,必非一人能办到之事。这背后的人不仅心思极深,还颇具势力,才能做出这道连环局,妄图置阿珝于死地。”风辰顿了顿,道:“属下不解。”青旸眸中浸着森森寒光:“先是让阿珝去做新娘,引得他答应那群鬼童投胎之事,再于半路将她们截下,告之是阿珝的谎言,用尽折磨做成傀儡,将之变为真正怨气深重的厉鬼,放到世间作恶。如此一来,天道便会将这群小鬼害死的人命算在阿珝头上。”风辰恍然,惊声道:“这么说,那巫医也是”“光是这样,还不足以让天道降下惩罚。所以他们又将阿珝骗入陷阱,用他的至阳之血催生疫魔,害死更多人命。二者相加,凡界死伤已过百万,便引来了天怒。”风辰道:“可他们既然势力庞大,若要杀夫人,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青旸咬牙切齿:“因为他们知道,阿珝是真正的凤凰,寻常人杀不死他。唯有天道,才能让他神魂俱散,彻底灰飞烟灭。”风辰见他神状,劝道:“殿下不必忧心,您既有不死之身,这天罚便是再来一次,也是杀不了您和夫人的。”青旸胸中猛然一痛。不死之身,不死之身。三千年前,那个人在跪在漫天风雪里对他说:“我便将这不死之身,赠予你吧。”那之后,这四个字便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子,无数次将他捅得千疮百孔。他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摇摇头道:“凤凰的不死之身,在天罚中是不会生效的,唯有硬扛,扛过便生,反之则死。只是,若活下来,阿珝的不死之身便能为我免去沦为凡人之苦。”风辰一震:“那背后之人,必定是对凤凰一族了如指掌了。”青旸闭了闭眼,眸中迸出血红杀意:“如此了解凤族,又这么恨凤族的,唯有一族。”风辰愕然抬眸。只听咔嚓一声,青旸手中的玉杯四分五裂。“螣蛇。”昆仑墟,山色空蒙,云飘雾渺。洛珝跪在山间雾气中,伏身拜下。“小仙斗胆,想向守护神大人再讨一朵舍予琉璃莲,小仙愿意用任何东西去换。”白雾悠悠然随风变幻着形状,在他身旁绕来绕去,声音又骤然化作了娇俏女子之声:“可是,你身上已经没什么能给我了的呀。”洛珝忙道:“怎么没有呢?我身上有用的东西可多了!鸡皮可以美容养颜、生精填髓,鸡肝可以护眼明目、延缓衰老,鸡心可以补血益气、镇定安神,鸡肾可以滋阴壮阳、强筋健骨,鸡血还可以活血化瘀、祛风除湿”白雾愣了半晌,忽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笑声,震得整座山都在随之颤抖。它似乎笑得忘了形,连声音都忘了维持,恢复成了不男不女的粗哑原声:“本座好些年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人了,你有趣,你身上的故事更有趣,哈哈哈哈”洛珝见他心情甚好,连忙趁机道:“那大人能把舍予琉璃莲给我吗?”谁料白雾蓦地止了笑声,冷哼道:“舍予琉璃莲一千年才开一朵,你当是路边野花,想采就能采的吗?况且上一朵已经被你给拿走了,你就是把这条命都给我,也得再等一千年。”洛珝沉默了。良久,他黯然道:“叨扰大人了。”正欲离开,忽听白雾道:“等等。”洛珝疑惑道:“还有何事?”白雾道:“你若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一只鸡,就去西天找释迦牟尼那小儿,要回剩下半颗菩提。”洛珝不解:“菩提?”还是半颗?他问:“那菩提和我有什么关系吗?”白雾道:“待你去后,自会知晓。”洛珝:“您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白雾四散奔流,语调愉快,似笑非笑:“这天底下太平久了,无聊至极,本座看得厌烦,总得找些事情玩玩儿。”--------------------白雾:太无聊了,找点儿乐子菩提炖鸡凤栖殿,被掀开的床褥上早已不见人影,只有一颗孤零零的蛋在床上蹦蹦跳跳,很着急似的。青旸望着空荡荡的大殿,神情一寸寸阴鸷下来。他走到床前,轻抚着蛋问:“娘亲去哪儿了?”蛋摇摇头,猛地跳入他怀里,抖抖索索,仿佛一个被抛弃后哇哇大哭的孩童。青旸轻轻拍了拍它,将之交给了仙侍:“带它去玩儿吧。”“是。”青旸独自伫立良久,方才唤来风辰,满面阴云,一字一句道:“去把人给我找回来。”风辰领命退下后,一道声音倏地从内府中响起:“哈哈哈哈真是可怜,如今你连半点儿灵力都使不出来,连寻他都要让旁人代劳。”青旸阴恻恻道:“闭嘴。”若是旁人见了他这副模样,早就吓破了胆,可那声音非但不怕,还变本加厉地讥笑道:“他若只是跑出去玩玩也就罢了,可他若是真想趁机逃走,你这连他都不如的废人之身,又能用什么法子将他拴在身边呢?”青旸面容扭曲,肌肉隆起,指甲将掌心掐出深深血痕。“哈哈哈哈瞧瞧你这落魄样儿他见了也只会愈加厌烦你吧哈哈哈哈哈”青旸双眸血红,不知从哪儿兀地抽出一把匕首,恶狠狠地捅进自己的心口。鲜血喷涌而出,他却连头都没低一下,愠怒的声音像是恨不得将说话之人扒皮抽筋:“我、让、你、闭、嘴。”那声音嘻嘻笑道:“你如今灵力没了,难不成脑子也变蠢了?我由你心而生,你我本是一体,你不会真以为这样就能杀得了我吧?”青旸额角青筋抖动,拼命压下眉心积聚而上的黑气,吐字如冰:“我为正,你为邪,自古正邪不两立,何来一体?”“哈哈哈哈哈”那声音骤然尖笑起来,“你欺他没了记忆,便什么也不告诉他,难道就是正道所为?我劝你莫再垂死挣扎,早日与我相融,获得无上力量,才能让这只凤凰永生永世,再也飞不出你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