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香把这些天卖的货都记在一个小本子上,连账带钱都交到了许景山的手上。
许景山是一把算账的好手,除了营业额以外,他把所有的货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出来,利润精确到分,这样哪些货好卖,利润到底多少,夏香就有了清晰的概念。
夏香起初对利润只有个模糊的概念,但看了账本子后才有了清晰的认知,干这种小买卖远比她想象的好赚得多。他们买的不过是文胸内裤,倘若是换成衣服裤子呢,利润岂不是更大?
“这是毛利,我们算账还得刨去人工、租金、运费还有其他杂费。”许景山看穿了夏香的小心思,提醒道。
夏香笑起来,“那也还是不错的。”
“赚口饭吃罢了。”许景山淡淡地道。
这话夏香表示没法接,这如果叫赚口饭吃的话,你让他们这些乡下人还怎么活了。这才几天时间,赚的钱快赶上很多人一年的收入了。再说,他们新进来的样品全都卖出去了,可以想象这批货有多受欢迎。
两人算完账,时间不早,许景山头一回说要骑自行车送夏香回家,理由是太晚了,一个女孩子家不安全。但夏香不肯,一个是觉得自己没那么矫情,每天自己早出晚归,也没见出什么事情,况且大晚上的让一个男人家送回家,总归是要被说闲话的。
后面这理由说出来,夏香自己也觉得立不住脚,都敢跟男人一起做生意了,还怕别人说什么闲话。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在她的再三推辞下,许景山没有再坚持,只把她送到了门口的公交车站点。
自从许景山把利润算出来后,夏香就变得内心澎湃,滋生出了无数的梦想,她必须找个人说说去。
张凤英不在,夏香自然只能找大哥敖富贵了。二哥干实事不错,但论头脑还要属他大哥,而且又善于钻营,也想干一番事业。
现在想来,自己来城里的目的不过是做个挑砂浆的小工而已,却误打误撞找到了一片新天地。挑砂浆累死累活才几块钱,而摆摊虽说上不得台面,但是大团结谁不喜欢?在大团结面前,台面什么也不是。
夏香回到西林巷,敖富贵两兄弟正坐在门口等她,陈银亮则在屋里给老婆孩子写信。
敖富贵看夏香笑容满面,他知道夏香今天生意又不错了。
敖富贵两兄弟都十分奇怪,这卖丝袜真能赚钱?他们还特意观察过,那些个城里人也没见几个穿丝袜的呀,那货到底卖给了谁?
敖富贵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性:卖的货根本不是袜子。
见陈银亮在里屋,夏香索性把两个哥哥请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和她说了自己卖货的事情,她已经做好了头被敖富贵拧下来的准备了。
不料敖富贵听完,大腿一拍,“我就说嘛,光靠卖袜子能卖几个钱,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我卖内衣,你们不怪我吗?”夏香道。
“一个女孩子家,是有点奇怪,不过这也没什么,一没偷二没抢的,做正经生意,有什么可指摘的。”敖富贵开明地道。
才从妹妹报的数据里缓过神来的敖荣华不淡定了,“那我们还做什么工啊,做买卖去啊!夏香这才几天功夫,我们两兄弟累死累活得干上大半年。”
“你小点声。”敖富贵训斥道,“割资本主义尾巴、投机倒把这风该不会倒着刮吧?”
夏香和敖荣华一听傻眼了,把这茬忘记了,不禁道:“应该不能吧。”
“按理说是不会的。”敖富贵摸着下巴的小胡渣,“放开也是大趋势了,明后天我去一趟马书记家里探探口风。再说了,我们也没做生意的本钱,这事情要做就全家一起干,反正我们人口多。”
全家一起干,光想想就让人激动。
“但我们要避开夏香的小百货,卖和他们不相干的东西,不然你家老板该不高兴了,把你引进了门,转头就背叛他,这不合适。”敖富贵分析道,“还有,马家给我介绍的活儿,我且得干一阵子呢,做事情有头有尾,得把事情做完才行。要是这突然去做买卖,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敖富贵知道,国家要走这条路势必会放开所有的经济,包括房子。历朝历代,别管国有还是私有,土地才是最值钱的。听说香港、台湾已经把房子盖上几十上百层,能自由买卖,这不由得让人心之向往。你瞧着,现在的曲林也有七八层的高楼,以后必定会出现更高的楼层,将来的城市一定是高楼林立,而所有的人都会往城里跑,不为别的,因为城里能赚钱,能给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经济,有人的地方就需要房子。房子代表的是家、是港湾,是所有中国人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