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换鸡毛,卖冰棒,倒是没有听过当街吆喝打家具的,不少人觉得稀奇,探出脑袋来看。
这其实是最原始的方式,日后还是看你手艺,靠东家帮你介绍活儿干,积累口碑,一传十十传百,这样才是手艺人的根本。
一条长长的街,从街头走到结尾,只有人看,没人接话。
可两人却越喊越起劲,这条街走完,又换条街,接连走了三四条街,嗓子都喊干了,只恨出门没带个水壶出来。
水壶敖富贵是有的,军用水壶,张玉凤怕他路上口渴,执意让他带上。
“嘿,打家具的,你们打哪来啊?”
终于有人搭话了,他们赶忙停下脚步,寻找声音的来源,是对面楼上的一位大妈,正冲她们招手,两人奔过去,也向她招手,那大妈只觉得这两人有些傻乎乎的,她又问了一句,“你们打哪来啊?”
“从临水县来的,祖传手艺了,大妈,您要打家具吗?”敖富贵道,毕竟这活儿不是他的,所以报了郑哥的老家。
“怎么打呀,工钱怎么算?我要做个书柜,你们会吗?”
书柜?郑哥其实有点懵,乡下人谁做书柜啊,但敖富贵反应很快地接过话茬,“会啊,怎么不会,按照你的要求,你说做成什么样,我们就打成什么样。”
“你们等着啊,我马上下来。”晾衣服的大妈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但是还有两件衣服没晾完,也不能为了打家具耽误手中的活儿。
“嗳,不着急。”敖富贵应和着。
郑哥倒是对敖富贵刮目相看,这小子有点胆量,书柜也敢接,同是农村人,他就不信以前敖富贵做过书柜。
敖富贵确实没有做过书柜,但他想着都是柜子,和橱柜能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几个隔板隔开,讲究一点的给他们做点造型,工细一点,镶上玻璃,包他们满意。可这东西想要好看,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东家给什么材料。
敖富贵笑呵呵一声,低声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况且我们来城里头,这种活儿迟早都会碰到。这你要是做好了,名声做出来,还怕没饭吃不成?”
“这倒是。”郑哥也笑呵呵起来,“富贵,你脑子真是好用,比我强多了。”
敖富贵摆着手,“害,哪有的事。”
郑哥想着无论如何得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两人一起合作,否则以后同在一个城市,就凭他这脑子,哪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而且他说手艺不好,郑哥觉得恐怕多半都是自谦的话。
说话间大妈就下来开门了,热情地道:“来,进来说话。”
两人走进院子,都对眼前这栋青砖小楼房羡慕得不行,还铺了地砖呢,也不知道这东家是干什么工作的。
她指着门口廊檐下的一堆木材,道,“我呢想用这些木料做个四米宽的书柜,你们是按天算还是做包工?”
“按照乡下规矩是包工,东家管饭,管住。”这回郑哥抢了先,毕竟是他的活儿。
敖富贵也不打算插手,盯着那堆木材,水曲柳木,而且厚实,都是好东西。这种材料他只见过一回,在他们公社书记家里,当时他也不过是看看,公社书记当宝贝一样藏着,说是给儿子结婚用的,他还没来得及上手。
“不管住,包工多少钱?”
“十五块钱。”
农村两米的菜厨一个是七块钱,四米十五块,匀出两块住招待所也算说得过去。对于城里有院子的人来说,十三块钱并不算多,价钱也算公道,而且两个人做也不要多少工夫,她满口答应下来,“行,你先得跟我说说,你们想怎么做。”
敖富贵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考验他们到底有没做过书柜,而郑哥心里却打起了鼓,只得道,“要不我们画出来给你看?”
“行。”大妈把他们招呼进门,拿出纸和笔,搁在小客厅的茶色玻璃茶几上。
敖富贵踩着花色地砖进去,坐在弹簧沙发上生出一种不真实感来,泉林公社的书记家都没有地砖和沙发,这到底是户什么样的人家呀?
你别看客厅不如他家堂屋大,可是比他家堂屋精致温馨多了,处处都透着一股子洋气。
他不禁感叹,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人就该这样活着!
郑哥半蹲在茶几上画了个大概出来,改良版的菜厨,中规中矩,没什么特色。
画完,大妈拿起来看了看,不住地点着头,又对敖富贵道,“小伙子,你也画一个吧,看看你想做成什么样的。”
“我们一起的,我哥做成什么样,我就做成什么样子。”
“来,大妈就想要个书柜,每个人思路都不一样,一会儿我也画一个,我们挑最好看的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