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知道没人会来拯救自己,所以就擅自主张将希望扼杀在心底。
林海的心彻底碎了,他踹开屋门,紧接着就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得浑身发抖——陈三少被捆在椅背上,脸上蒙着湿透的纸,三四个身上还围着围裙的厨子按住他的四肢,其中一人正端着一碗福寿膏,厉呵:“还敢不敢插手我们的生意?再嘴硬,我就把这碗好东西都喂给你。”
生灌鸦片又如何能活,摆明了就是要折磨三少爷。
林海闻言,理智被怒火绞得丝毫不剩,直接拔枪对着说话人的后心口扣动扳机。子弹入体,他死死地盯着,眼睛里布满血丝,世间的一切都似乎蒙上了红色的阴影,他开始分不清哪些是血,听不清求饶,只一味听三少爷的哽咽。
林海,林海,林海……
“林海!”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陈三少泪眼婆娑的双眼。
而地上是倒在血泊里的厨子,他双手沾满鲜血,紧紧拥着陈轩,瑟瑟发抖地跪着。林海早已忘记自己是如何开枪,忘记怎样撕掉陈三少脸上被茶水浸湿的纸,亦忘记抱着阔少爷说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的三少爷回来了。
“林海。”陈轩把脸拱进他怀里,“我……我买了锅巴给你……”
“林海,我害怕。”三少爷哇的一声哭了,“我不要……不要吃鸦片!”
陈轩说完,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被血泡软的锅巴,傻傻地递到他嘴边,眼角也滑落一行泪。
“我带你回家。”林海一口咬住锅巴,亦咬出满口腔的铁锈味,他咬牙把陈轩从地上抱起来,再狠狠踢开那碗浸上血液的福寿膏。
冷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带来早春的寒意,以及嘈杂的脚步声,他心道那是远方与警局的人匆匆赶来。林海忽而低头,温柔地对着吓傻的三少爷微笑。
“你知道吗?”他的神情太过缱绻,仿佛身后的血腥场景都是幻觉,“我这一生从未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楼下已经传来远方惊慌的呼喊。
“我做过很多生意,走过很多地方,遇见很多不一样的人。”林海把三少爷按进怀里,用全身最温暖又是最脆弱的胸口容纳陈轩的泪,“你是我唯一想共度此生的人。”
“也是我无论如何也保护不好的人。”
“行长!”远方率先冲上了楼,只一眼就急得满面通红,趁警员没跟上来,抢过林海口袋里的枪塞到自己怀里。
林海无所谓地耸肩,旁若无人地搂着陈轩耳语。
“我对你好也不行,对你凶又不忍心。”他纵容地笑了笑,“那我以后把你关在家里好不好?”
三少爷在林海怀里缩成一小团,哭哭啼啼地抱着他的脖子点头,根本没听清,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
楼梯上涌上来一群穿着警服,气喘吁吁的警员,为首的年龄不大,眼神却颇为世故,不急着跑进房间查看满地尸体,而是径直走向林海。
林海抬起头,认出了对方:“孙警官,别来无恙。”
“林行长。”孙斌雨叹了口气,摘下帽子摇头,“这事儿不好办。”
“他们假借开饭馆的名义,暗地里走私鸦片。”林海丝毫不慌乱,“劫持人质,地上的福寿膏就是证据。”
“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他目不斜视,直接将陈三少抱下了楼。
钱蕊也在院中,神情慌乱。
“若是你姐姐与姐夫没有牵扯进这件事,账本的事尚有回旋的余地。”林海脚步微顿,继而与钱家的二小姐擦肩而过,“否则我今生都与钱家势不两立。”
钱蕊闻言,身形微微摇晃,咬紧牙关没有松口,只道:“若当真如此,我也无颜再在南京城待下去。”
可她能不能在南京待下去,又有谁会在意呢?
早春的冷雨丝丝飘落,林海逆着人流往饭馆外走,仿佛将纷乱的纠葛都一股脑抛在了脑后。倘若真的有这么一条路,能将分会,家产,亦或是陈振兴的计谋抛在身后,他定会抱着三少爷头也不回地上路。然而世事无常。就算有路,那也必定杂草丛生,荆棘遍布,林海想走,也保不准会走上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