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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第四章Chapter4Hug

伏见有时很讨厌别人轻率地评价他是才子。没有人知道他的小诗人为了这六个月的成功，付出了多少辛苦。他们的稿件是日更。刚开始的时候，为了避免八田的小学生文笔暴露问题，伏见尽量在提纲里将激烈的打斗延后。或者用一些推理的侧面性描写带过。但是八田觉得这样不好，辛苦都是猿比古在承担，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他一定要自己写。他的诗人是个认真而有斗志的少年。伏见觉得很无奈，可是很喜欢。他真的很不擅长叙事描写，为了写好打斗的部分，伏见简直从小学语文开始教他如何描述人体动作。八田是一个直观性很强的人，他的眼睛好像自带滤镜，多余的东西他根本看不到。“你缺乏对肢体接触的感受。”伏见在赶稿的间余指正八田的问题。没有对肢体的直观感受，是无法正确表达运动打斗的状态的。八田总想用表面化的写法程式化地表述对峙的场面，结果糟得让他自己都感到丧气。“你不要一直想着这两个人在对峙。想想他们之间的感情。”“感情？”“是啊，他们本来是好朋友，现在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就算对打也不会完全是仇恨。”仇恨也好，矛盾也好，迷惘也好，这些都是感情。文字是为了表达感情，就这点而言诗歌和小说是共通的。伏见从身后控住八田的双手，把他圈在怀里。“——你看，如果你被我这样抱着，心里会怎么想？”怎么想？八田的脑子快成浆糊了，还想个屁？八田觉得自己的脸在烧。但是伏见在他背后一本正经。声音很轻，夜很黑，台灯的光在这个时刻显得那么渺小和幽微。简直无法照亮这种微妙的羞耻感。和甜蜜感。伏见还恶意地把嘴唇放在他耳朵旁边。声音麻麻地在耳道里回震。呼吸拂过他的脸。“不是你来我往的格斗，而是身体的交谈。互相碰触的时候等于沉默的勾连。”他的手在他臂上肉麻地拂过，隔着胡乱卷起的衬衫袖子。被触碰到的地方突然像瘫痪一样失去知觉。八田在那一瞬间，甚至有种恐怖的感觉，背后的人像是要把自己拆吃入腹一般，他能听到对方疯狂的心跳节拍。这种感觉如此怪异而令人沉醉。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然后涌出无数看不清的诗句。“我懂了！”他大声喊道。他好像听见伏见轻轻叹了口气。他停下手，从他的诗人身后笑笑地探过脑袋。“真的懂了吗？”语气那么轻松，就像真的只是开个玩笑。连带那心跳声也消失了。令人感觉恼火。“懂了。”八田闷闷地推开他，站起身，把屋里所有灯都点亮。灯火照彻小说家们笔耕不辍的房间，然而似乎无法照亮伏见内心某个晦涩的角落。随别人怎么说吧。被世间注目和揣测的只是虚构出来的假面，他们仍然只是写着字的大学生，过着属于自己的、有血有肉的生活。就像活在另一个空间。不被任何世俗打扰。他想这样也不错。他给他们的小说绘制了书签，是过去他在冬郊的咖啡馆里画的火焰图案。书签也大受好评。虽然和周防的画风大相径庭，但是依然被粉丝追捧不已。讨论版上一片溢美之词，赞扬美咲女神文画双杰。八田比粉丝更狂热，他拿着铜合金的周边书签，爱不释手。“咱们俩去纹身怎么样？”疯狂的主意，不过伏见喜欢。他们真的跑去了纹身工作室，纹身师傅看着他们自提的图案，皱眉笑笑。“这不是最近那个流行小说的插图吗？小宅男也太疯狂了。”已经是不知道第几位客人要求纹这个图案了。师傅简直驾轻就熟。不过这图案确实很好看，蜷曲跃动的火焰，纹出来像个天生天长的神秘胎记。伏见和八田躺在走线的小床上，都不作声，心里有种无人可知的窃喜。大部分人为了炫耀或者出于怕疼，都把图案纹在手臂或者肩膀上。当然也有疯狂的女生要纹在胸口下身之类瞎眼的地方。他们两个傻逼偏要不走寻常路。他们要纹在锁骨。“这边会很疼。”师傅诚心建议。疼才爽呢。不疼怎么能证明自己的傻逼跟别人不一样。结果是两个人都在机器嘟嘟嘟的震颤声里叫得像杀猪。打雾的时候八田偷偷看伏见的脸，非常淡定，纹丝不动一点表情都没有。猿比古真厉害……我也不能输！八田强打精神不吭气。你的厉害的猿比古早就疼晕过去了好吗？八田把伏见从床上扛下来的时候感觉吃了大亏，非常不爽。不过摸着自己锁骨上一摸一样的纹印，又觉得很开心。“这几天别碰水，别乱摸。”纹身师傅临走絮絮叨叨地重复着，一面用一种特别暧昧不明的眼光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们俩。他把软塌塌的伏见一直扛到半路，伏见醒过来就推开他，又拉住他的手。自然而然地牵住手，就像双手交握。伏见目不转睛地盯着八田领口的纹身，在彼此身体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模样。路灯下，那图案仿佛真的会烧，能点燃人的心火。又痛又艳丽，是所谓生命烙印最具现化的表征。八田真的开始会写叙事，会写动作。他那天突然大喊的“我懂了”并不只是因为羞耻和紧张。就像突然开窍了一般，伏见惊讶地发现八田叙事铺陈的才能在飞速成长。他的诗人真的是个天才，虽然总是考零分，可是一旦开窍就会交出满分答卷。有细枝末节的地方在微妙地模仿伏见，但这只会使两人合作的文笔更加默契无间。有时一眼看上去，他们自己都分不清这到底是谁写的。水乳一体，没有比这更好的感觉了。八田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那天伏见从背后抱了他，好像身体里某个机关突然被扣动了。一切曾经以诗为名的灵感都突然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进行阐述。写打斗的时候他脑子里全是伏见，全是他色情的手指拂过的感觉。全身发麻。但感觉超棒。八田心虚地享受着这种感觉。他可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猿比古。这种偷情似的创作冲动让他爆发出更加敏锐的触感，他的想法一向天马行空。现在被神秘的情感反复刺激，像玻璃被炙烤后发出虹彩和变异。他开始在小说里添加诗歌。打斗写到一定程度，用诗来绘制华丽的场面。不仅好评如潮，简直是精妙绝伦。连伏见都不拍手大赞。“我的MISAKI，你是怎么弄出这种主意的？”叫得依然那么狎昵，八田觉得这个声音简直在不停拨弄他心里的开关。他恼怒地拨开伏见捉弄的笑脸，继续他不可告人的情诗写作。写诗的时候，纹身好像也能感应到他内心的高潮，一阵一阵的作痛。现在他们成了真正的双剑合璧，让所有质疑他们写作水平的人都哑口无言。那写法真的太美，文坛极少见这样既富于感情爆发又善于冷静推理的写手。简直是双面夏娃。无论是喜爱理性的男性读者还是喜爱情感的女性读者，喜欢燃的宅男或者喜欢萌的少女，都被他们浓淡皆宜的笔触征服。难得一见的奇才。出云在办公室里把他们捧上了天。“尊到底是从哪里找出来你们这两个臭小子？真有一手啊。”然而这样晴朗的日子没能持续多久。总有扰人的阴霾不肯放过他们。伏见的耐心终于在最新一期的八卦周刊下忍无可忍，狗仔队偷拍到八田跟周防一起从会社大楼里出来的照片，并狗血地加上了《伏见美咲原是男儿身？同性恋情疑曝光》的大标题。报道极尽想象之能事，并且扒出了当年他们合用的“MISAKI”博客，指出这个博主当年就可能是两个男性同居的日志，部分行文都和伏见美咲极度神合。不知道还为什么扯上了另一家出版社S社的社长，好像周防和他过去还有点什么同性前科的烂事，总之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伏见真心忍不了八田再被媒体进一步意淫了。他当初是吃了什么屎才想出来要跟八田一起扮女作家啊？伏见想弄死自己。他跟周防抗议过无数次，无果。“你自己的主意，报道要这样写也是没办法。嘛反正是炒作，人气也会涨嘛。”出云背地里安慰他。安慰就安慰吧，你以为你笑得像傻逼一样别人都瞎吗？伏见很不爽。事情在S社社长造访后有了变化。那天伏见一如既往，代表八田去社里审第二卷小说的定稿。审稿这种事八田一向敬谢不敏。“太烦啦。”而且他觉得猿比古的审美比较高！这件事就交给他最对！出云接待了他。稿子版样都没什么问题，只是周防对这个企划一向挺重视，这次居然没召唤他过去“哈”两声这简直不科学。“社长今天不在吗？”“嗯……不在。”出云的表情有点蛋疼。下楼的时候副社长果断被打脸，社长办公室单在9楼，副社长办公室在8楼。送伏见去电梯口的草雉副社长，和他的王牌写手，共同目睹S社社长孤身一人翩翩然从9楼啪嗒啪嗒下来了。三十好几的男人能保养成他这样真不容易。伏见听说过S社社长是个俊美熟男，报刊上也见过一回两回，但没想到本人能帅成这样。他又联想了一下自家社长随风飘舞的须和两道整容医生看了能犯强迫症的泪沟八字纹，心里默哀了一下。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简直好奇这个仪表堂堂看上去也不像弱智的出版社总裁为什么不坐9楼电梯，非要下八楼晃荡一圈。八楼除了副社长办公室，还有一大堆企划部审查部等等乱七八糟的中层办公室。一种奇妙诡异的八卦气场瞬间笼罩了狭窄的电梯口。还附带女职员瞬间探出的脸和星星眼。S社长一副很装逼的表情，淡定从容地踱到出云和伏见脸面前。“哟，宗像先生，下午好啊。”出云很蛋碎。“哦呀，一个小时前你对我也是这句话。”S社长实力打脸。伏见不忍心拆自己家副社的台，他选择装傻。电梯善解人意，门开了。出云简直玩命一样火速把伏见塞进电梯厢，然后对着S社长假笑了两下，光速消失。电梯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尴尬。“当红作家，伏见美咲，原来是个男作者。”S社长发话了。伏见警惕地看着他。“如果没看错的话，不止你一个人在写那部小说吧，还有另一个写手。”宗像先生一点也不介意对方雷人的目光，露出装逼的微笑。还自带眼镜反光！伏见瞪他，但是不理他。“你不用担心，周防什么也没说。只是凭我的眼光，如果连两人合著的东西也看不出，那就太失态了。”S社长实力自说自话。好歹在人家社员面前尊称一声贵社长啊，装逼遭雷劈啊。“放心，我没兴趣把这件事说出去。不过你的文笔相当出色，写这样的轻小说，十分屈才。对那个诗人一样的作者来说，也很屈才。你们两人如果各自独立创作，相信会比现在这部作品更出色。”宗像不动声色地侃侃而谈。搞得像在跟伏见开见面座谈会。“你的行文非常理智冷静，我很欣赏。有朝一日若是愿意，S社非常欢迎你。”欢迎你妈啊……伏见的内心简直要被吐槽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