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入阁拜相,裴固舟沉稳的面色荡了荡。
伙计上菜来,拿开水涮了碗碟,六郎没?什么架子,伸手从裴固舟盘子里分走半块胡饼。
“四姨夫这个佐官,捐了多少?”
裴固舟把他从上往下看一遍。
“你大小是个皇子,说话怎的恁油滑,倒像我店里掌柜,千句万句绕不开一个钱字。”
六郎的扇子啪地一合,“皇子才知道官场底细呢!”
“倒也是。”
裴固舟笑了,也吃起来。
“您这回雪中送炭,倾尽家财招待我们,连才起的宅子都让出来了,待回了京,太上皇自然?要报答。您看韦见?素、房琯、高适……都是多少年提拔不起来的人,这一窝蜂,全?成了二、三品。可见?赶上当口儿?,四姨夫也能一飞冲天。”
他这样细细分辨时局,裴固舟很惊讶。
较之太上皇,新皇李玙的子嗣实在稀薄,拢共才六个儿?子,四郎、五郎还?早逝,唯一的嫡子六郎又因韦家倒台而身份尴尬。所以要赌从龙之功,赢面实在不小,三中选一而已,一旦选对,千倍万倍的回报。
李玙称病不出时,就有?人向卓林借贷千贯铜钱,期限长达十年,便是押注在广平王李俶身上,拿钱帮他沟通州府,联络朋友。
不过外面一般都说六郎无意于储位,不肯与人结交。
“圣人偏心大哥,所以我不好?意思向人开口,也是不知道四姨夫有?心出仕,还?当您出身世家,看惯了这里头?的龌龊,不愿蹚浑水。”
六郎意味深长地顿在这儿?。
裴固舟多精明一个人,立刻站起身,恭敬地向晚辈弯腰。
“从前……下官就是清高,又天真,以为赚了钱,离他们远远儿?的,有?我的好?日子过。后来嘛一遍遍的,才知道不下海不成!”
“哦,难道四姨夫被人欺负了?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老虎嘴里拔牙?杜良娣在时,卓林便承揽太子府大半采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哪日圣人登基,您便是首屈一指的皇商。即便杜良娣倒了,还?有?卿卿记挂与四姨的情分,专门?提携四姨那?个内侄女入宫陪读,等她大了,机缘巧合,嫁进宗室也未必不可能。”
六郎放下筷子,玩弄他钱袋上一个银子打的海棠盘扣儿?。
“这东西倒细巧,不像男人用?的。”
“还?能有?谁?秦国夫人敲了我好?几笔大钱,出来我倒是想通了。不用?埋怨假杨家,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糊涂一丁点儿?,就能再出个杨钊!既然?如此,还?不如我来试试身手。”
裴固舟面不改色,可是六郎不吭声,他只得娓娓继续。
“广平王交好?窦家,张良娣就是窦家人,韦家倒了,杜家又倒了,唯有?窦家站的远,反而无事。等时局稳定下来,圣人给女眷上尊号,张良娣至少能有?四妃之位,或可立后。我还?听说,广平王册妃前立的沈氏孺人,亦是窦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