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祸从口出
“柴锐,我以前真的是大夫吗?”君莫问看着刚被来闹的病人家属砸过一场的小小药铺。
柴锐想指天誓日,又觉得有些底气不足,只能摸了摸鼻子:“真的,而且医术十分高明。东家你就算不信我,总得信覃将军吧。”
君莫问觉得柴锐说得很有道理,那位面容矫若女子为人却十分刚毅英武的玉面将军,对自己的推崇备至不似作伪,但是:“我觉得我要再给人开药吃,我们就得吃官司了。”
柴锐看着满地的破烂,病人家属暴怒的面孔犹在眼前,也觉得君莫问说得十分有道理。
主仆俩面面相觑,都叹了一口气。
自打被覃襄从秦十三手里带出,君莫问被告知领了查清西山铜矿私铸钱币的案子,然后跟柴锐一起放在西山已经小半个月。预想的扮作大夫方便行走这条路,现在看来是走不通了。
覃襄说奉旨查案,限期两月,若是逾期,轻则丢官,重则丢命。这样一想,君莫问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君小哥,有人找。”
进门的是君莫问的房东邵大娘,从最初笑着脸称一声君大夫,到如今冷着脸叫一声君小哥,邵大娘对君莫问的态度已经顺利完成了从大夫到土郎中的过度。要不是一次收了半年的房钱,就冲这病人家属三天两天上门闹事的情形,邵大娘早拿大扫帚赶人了。虽然现在不能赶人,但是邵大娘也已经想好了,等到了半年,她是说什么都不会跟这个土郎中续约了。
君莫问迈过地上的碎瓷破瓦,看见站在门口一声褐衣短打的车夫,拱手:“小姓君,敢问小哥是?”
年轻的车夫嘴角在抽搐,如果不看刚遭了一场浩劫的铺子,君莫问这一拱手倒是可堪礼仪典范的端正。但配上他身后脚下一堆碎木枯藤,这温文尔雅就变得十分可笑了,所以不怪车夫控制不住眼中面上的鄙夷:“我是后稷楚司事家的下人,家中贵客有恙,命我来请君大夫。”
其实瞧马车上烙印,柴锐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但是听得自报家门,还是不由得一愣。若君莫问还有失忆前的医术,美名四扬,有人来请倒还说得过去。就他们现在这样三天两头给人砸铺子的情形,后稷司事专门叫人来点名邀诊就十分可疑了。
柴锐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君莫问,果然见君莫问的眼中也是分外疑惑:“小姓君,君子的君。名莫问,得意失意由一言,少年但饮莫相问的莫问。小哥可走对了地方?”
那车夫的面上越发不耐起来:“没错,就是你,请吧!”
此时君莫问对外宣称是个游方至此开药铺的大夫,没有功名的平头白身,见那五品农事官门前的车夫已经很是不愉,连忙提了柴锐递上来的药箱:“还请小哥带路。”
马车晃晃悠悠,君莫问却给颠了个七荤八素。下车的时候,对面上越发鄙夷的车夫讪讪赔笑,实在是不能相信覃襄和柴锐所说,以前的自己医术高明,弓马也还过得去的说法。
车夫领着君莫问交给了一个冷口冷脸的管事,那管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君莫问一番,又将他交给了另一名衣料更好的管事。那二等的管事带着兜兜转转,终于将君莫问交到了一等管事手里。一等管事却还是没有带着君莫问走到底,转手又给了个黑色腰带的小厮。
等黑色腰带的小厮领着君莫问站在一处月亮门,请门里的丫头通传的时候,君莫问已经背着药箱在这大得不可思议的宅子里转了大半个时辰,身上脸上都起了薄汗。
“烦请姐姐通传一声,大夫来了。”
门里的姑娘穿着君莫问沿路走来都见过的丫头一式的衣衫,却是跟之前见过不同的紫色:“候着。”
紫衣姑娘进去片刻,就出来,低眉顺眼里透着份不卑不亢:“大夫请跟我来。”
君莫问跟在紫衣姑娘后面迈过门槛,这一圈一圈地走下来,越走越是不平。别人当官,他也当官,他住着租来的房子三天两天被人砸,身边跟了个喊他东家却从来没拿他当东家正经尊敬的管事,别人住着雕梁画栋几进几出的大宅子,养了婢女仆从无数,人跟人真是没法比。
以前自己见没见过世面,君莫问不知道,反正现在他是被这宅子里森严的制度先唬得心中几分怯怯了,见那紫衣姑娘半句多的话都没有,自己也闭紧了嘴巴不敢多喘气。
进了屋里,里面的情形倒出乎了君莫问的意料。车夫来邀诊的时候说贵客有恙,他只以为进门必然会见个衣衫佩饰无一不精致的病者卧床待诊,但首先映入眼帘的人确实是衣衫佩饰无一不精致,却皮肤光泽气血充足,比君莫问看起来还要康健几分,端端正正地坐在堂上,正与人执棋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