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卫姝瑶不能理解,但她觉得陆青婉能有主见,知道自己心悦爱慕谁,知道自己要什么,敢爱敢闯,还是忍不住佩服她。
她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即便父亲当初说要给她和陆青泽定亲,她也只是按部就班地敷衍,想着既然大家认为都是一桩好亲事,那大约是好的吧。
换做现在,若是再给她定一门亲事呢?
卫姝瑶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无法接受了。原因么……
卫姝瑶有些恍惚,整个人如坠冰窖,久久未回过神来。
宝枝端着晚膳进来时,就见卫姝瑶缩在榻上,蜷缩成一团,眼神盯着灰暗的角落,神情愣愣的,很是麻木。
“姑娘,用膳的时候到了。”
宝枝放下食盒,朝她低唤。
卫姝瑶慢慢抬起眼来,伸手去拿案几上的茶碗,许是恍惚得很了,一下没拿稳打翻了茶碗。
听得一声“咣啷”脆响,宝枝急忙回过身来。
“姑娘是怎么了?”
她正要俯身下去拾起茶碗,突然听得身前传来了低低的呜咽声。
卫姝瑶双手搂着小腿,将脑袋埋进膝盖里,小声说:“宝枝,我该怎么办啊?”
“我真的……好茫然啊……”她声音闷闷的,越来越低,“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事情……”
宝枝一愣,捡起茶碗碎片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宝枝,我什么都改变不了,一直好被动,我不想这样……”榻上的娇小身影陷落在阴影里,肩膀颤动,随着低低的哭泣抖得越来越厉害。
“萧哥哥与我陌路了,青婉又出了事,我好怕,怕他们都离我而去……”
“我一直在想,那天出现的人到底是不是阿哥,我怕他们故意骗我,我甚至不敢回想那两日发生的事……”
“我还怕,我怕父亲当真勾结宁王,以后,以后若是他要杀父亲和阿哥怎么办……”
卫姝瑶的哽咽声渐渐收不住,变成了压抑的低泣。
“我真的好怕,我不知怎么面对这一切,我以为我努力活下来,可以改变点什么。”
“可我真没用,父兄未找,大仇未报,我以为我能做点什么,可根本不是,我还……”
她还,对那个人起了涟漪。
她只是未尝情事,不是傻子。
那一直萦绕心头的朦胧雾气,今日被陆青婉一语道破,竟消散得如此彻底,逼着她看清那缓缓荡漾开来的涟漪。
一圈一圈地从心尖震荡开来,震得她浑身都酸麻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呢?
是他犹如天神下凡,连夜策马来救她?
是他生辰落魄,她追了他好几条街?
还是他低声唤她婵婵,给她上药,眼神晦暗地盯着她,她看清那双漆色眼眸里微漾的笑意时?
不不不,又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是他在鹿谷山护住她的时候,是他认真坐在她桌前给她讲数理的时候,是他牵着她的时候……
大概,早在她顽皮地朝他心里投下一颗小石子开始,那涟漪就已经顺着他的手他的眼,波及到自己这边了。
可是,她不能啊。
在这样一个春雨连绵,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黯淡夜色中,卫姝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心底最为静谧的森林里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就像那张糊在她的荷花灯上的薄纸,里头燃着的火苗倏地烧破了纸面,燎得灯笼发颤,一点一点蚕食掉了她的理智。
卫姝瑶心里堵得发慌,胸腔里沉闷得厉害,压抑着自己小声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