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对他刺激这么大。
稍微安抚了一下他,江槐夏连早膳都没用,直奔北镇抚司而去。
昨日她不告而别,突然消失,怕是惊吓到他了,此番安然出宫,她还是须得上门说明告罪一下才是。
惴惴不安的入门,江槐夏看到那人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瞧。
“长能耐了?”一上来褚正青便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开口。
只这一句,便让本就心虚的江槐夏吓的脖子一缩,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窘迫极了。
她忽然有些理解,他的手下为什么那么怕他。
“不敢。”细弱蚊蝇的开口,江槐夏罕见的怂了,头埋得老低,一副鸵鸟模样。
没见过这小姑娘这般怂巴巴的模样,褚正青有些好笑的乐了,没好气的招了招手道:“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过来坐下。”
悄悄掀起眼皮瞧了一眼褚正青的反应,见他似乎没有打算同她计较,江槐夏恢复了之前的嬉皮笑脸,一屁股坐在了褚正青面前的凳子上。
沏了一壶茶,褚正青神色颇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江槐夏,幽幽道:“昨日你那纸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怎么让圣上突然起了养狗的兴致?”
眯着笑眼,江槐夏也不客气的接过褚正青递来的茶杯,贱兮兮的笑道:“你猜?”
见褚正青的眼眯的愈加的狭长,江槐夏没敢再卖关子,撇了撇嘴道:“也没什么,就说了句丹药有毒的事,没想到他果然上钩了。”
当今圣上的性子,她听褚正青讲过一点。多疑而寡恩,更是极有手腕,便是沉迷修道,也未曾有半点大权旁落的意思。
听到这话,褚正青又是惊愕又是无奈,最后扶额低低的笑了。
这小丫头是真的能惹事,不出手则矣,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宫里那群道士要倒霉了。
不过不论怎么说,她没有真的提刀杀上人家门去,想了这么个曲折的法子,也当真是难为她了,进步不小。
屈指点了点桌面,褚正青忽的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昨晚,你在何处过的夜?我在宫里寻了你一夜,思忖着你许会迷路,没想到你竟然是今早才出来。”
感觉膝盖中了一箭,江槐夏脸色微变,这家伙怎么连她迷路的事都能猜到。
没想到褚正青会找她,江槐夏颇有些心虚的小声道:“也就跟着宫女不小心到了母妃那里住了一夜。”
“……”有些感叹这小姑娘的好运,褚正青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这小姑娘,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白操心了一夜,人家连母妃都叫上了。
走出北镇抚司的时候,江槐夏感觉自己的腿还是有点飘。晕乎乎的望回走,江槐夏吹哨招来一只信鸽,把子夜阁母蛊所在地的事情写在纸上,给柳清韵寄去。
就在江槐夏感觉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一身轻松的时候,一个风尘仆仆的脚夫来到她面前,踌躇的问道:“敢问姑娘是江槐夏江姑娘吗?”
“是我,什么事?”有些迷惑这脚夫怎么就寻上了自己。
“这是云碧山庄托小人拿给姑娘的,还请姑娘收一下。”那脚夫许是走了不少地方,见江槐夏应了,倒是松了口气。
迷惑的接过那沉重的包裹,江槐夏总觉得这事情颇有些古怪,毕竟丛榕从来不会给她寄东西,这么一大包还是第一次。
抱着包裹快步望广化寺走,江槐夏一头钻进屋里,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包裹拆开。
大大小小的瓷瓶堆了一床,林林总总约莫有上百之数,中间是一个破旧的锦盒。
确认了这瓷瓶乃是丛榕的手笔,江槐夏迷惑的将那锦盒打开。
锦盒的上面是一封信,字是丛榕的手笔,味是丛榕身上的药香。这些江槐夏是识得的,只不过这次这字看着与往日区别不小。
写信人许是已经提不动笔了,这笔划轻且乱,几乎类似那老道画符。
可江槐夏却还是读懂了。
蓦然红了眼圈,江槐夏忍不住蹲下团成一团,痛哭出声。
早些年,她武艺还是疏松平常的时候,做任务便如同在刀尖上舞蹈。若非丛榕他做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药给她保命,她可能早已死在了那一个个被人追杀的路上。
这些年,她更是惹了很多仇家,从北漠到南疆,从权贵到庶民,无不例外。若非他替自己扛着,她恐怕早已被那么多仇家一拥而上的斩杀毙命。
便是这几年,她武艺精进,几乎笑傲江湖,也离不开丛榕的那些药保命。
默默望着那摊满了一床的瓷瓶,江槐夏勉强忍住的眼泪又一下子绷不住的滚落下来。
他的意思,她知道的。
哪怕是他生命最后的日子,他也没有停歇,反是把她日后的所有丹药,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