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知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叶英,索性也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坦白了。
“打听完了,那秦家是镇上首富,的确有个女儿,说是前不久离家出游了。还有个情郎,热乎得紧,偏秦家老爷不同意,父女俩没少为这事吵过。那姑娘曾做过五毒弟子,虽说闺阁女儿不怎么出门,外人瞧见的少,这一路查下来,怕也是八九不离十……,如今就看这位当家老爷是个什么态度了。”
他顿了顿,又道:“那男子……看行迹,只怕是狼牙军的人。”
“与虎谋皮。”
叶英轻叹了一声,瞟了一眼他腰间的布袋:“为何不肯修补?”
沈剑心闻言怔住了,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叶英垂眸凝视着他,沈剑心不自觉地微微撇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明明是那么看重的东西,为何?”
“我也不知道。”
沈剑心沉默了一会儿,道:“就是觉得,既然已经碎了,又何必……”
他猛地收住了话口,把剩下的字眼都咬在了牙尖上,像是不小心说出来,就犯下什么滔天的罪业一般,他一手捂着头,很是懊恼。
“阿烟姑娘还在庄子里等着咱们呢,庄主还是赶紧回去,别听这些犯浑的胡话。”
他有意避开这个话题,把等着那两个字眼咬得极重,生怕叶英听不见似的。
随后跟上的叶炜听了这话,不忿道:“叶凡那小子尽做这些不靠谱的事儿,哪家的姑娘看了我大哥这样的会不动心,偏他还放在一个屋檐下,你可少说两句,人家姑娘清清白白的,没得泼了人家脏水。”
沈剑心连忙指天指地,发誓自己心里除了夜话白鹭就是三环连月,绝对分不出半分心思,这才被勉强放过。
夜间别庄内有客来,叶英前去会客。随行的弟子大部分随叶凡出门查探,偌大一个庄子,竟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几个侍女在廊间匆匆行走,衣角带起了一阵风。其中一个逐渐放慢脚步,瞥了前面的几人一眼,转身进了一旁的小门。
主房前的巡逻弟子人数不多,只稀稀拉拉几个。
这时正巧是弟子交接班的时候,她武功稀松平常,没得跟这些以剑法闻名的愣头青硬碰硬。叶英房间里空无一人,有些过于顺利了,她蹙着眉想。
兴许是有人已经发现了什么,等着挑她的漏处,想查她背后的人。不过再怎么自作聪明,怕是也只能想想了。
她笑了笑,袖口的利刃在月色下闪着青光,可还不等她将手腕抬起来,便有什么东西从背后破空而来,极精准地砸在她肘部关节上,登时整条手臂从肩膀麻到了指尖,再使不上一点儿力。
她倏地回过头,就见沈剑心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后,正靠在窗边雕花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抛着几颗石子。一副懒散姿态,投在她身上的眼神却像是冬日里几欲结冰的池水。
“我是不会让你死在他房里的。”
他的语气近乎温和,阿烟却感觉有股凉意顺着足底一路向上,血液里都要结出冰碴。阿烟攥起拳头,尖尖的指甲戳进肉里,微微渗出了血。她低头敛去一双含恨的眼睛,伏在地上颤抖道:“是我不该……不该有对庄主有非分之想,只是那日多看了他一眼,没想到……”
“没想到桃花蛊没起效,是不是?”
阿烟顿时吃了一惊,沈剑心不等她反应,走上前来点了她几处大穴将人定住,十分不怜香惜玉地将她半条袖子扯了,把里面的匕首丢去一边。
“当年长安战乱的时候,我在战场上待过两年。受了欺负的姑娘也不是没见过。”
他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缓缓道:“可从没有哪个,只过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能看着男人脸红的,再好看也不成。”
“你太心急了。”他说。
阿烟怔愣了片刻,冷笑出声:“我的蛊虫向来灵验,偏那叶英命大,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
沈剑心摇头道,好端端一个姑娘,为什么非要跟狼牙军为伍?
“你懂什么,只要能拿下藏剑,他就能立下大功。喜欢一个人就要为他豁出命去,这有什么不对?”
沈剑心看了她一会儿,自顾自地笑起来:“我当然懂。”
他蹲下身将这女子牢牢捆起来,轻声问她:“你的蛊……想知道为什么不起效吗?”
阿烟愣了半晌,眼露惊愕:“你……!”
“没错,”沈剑心贴在她耳边说,“因为我已经下过了。”
TBC。
第四章四、蓼莪
叶英回房的时候,沈剑心已经在屋里喝了第三杯茶,正百无聊赖地数纸窗上的绣花。阿烟被五花大绑,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他这绑人的手法很是熟练,不像对人使的,倒像菜市场用来捆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