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流忽见他潸然泪下,心碎神伤的样子不像是作假,心道: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ldo;顾伯伯,你恨我父皇。&rdo;长流这一句说得叹息一般,声音虽轻却极为肯定。
顾涛忽然双目通红,豁出去一般悲愤道:&ldo;说来公主也许不信。你的母后……你的母后是护驾而死的没错。那一剑却不是她主动上去挡的,是皇上,是皇上把她强拉过去的!&rdo;
&ldo;什么!&rdo;长流不禁站起来失声道。
这件事顾涛一直憋在心头无从倾吐,犹如附骨之疽,日夜折磨得他痛如锥刺,此刻忽然说了出来,便干脆说个畅快:&ldo;如此行径简直禽兽不如!他不配做她的丈夫!我好恨哪!&rdo;
长流听他说得几乎声嘶力竭,失魂落魄道:&ldo;顾伯伯,此话当真?&rdo;
顾涛将这一桩锥心泣血的心事说给了他认为最该知道的人知道,忽然心气平了些,道:&ldo;是何辰一次来臣家中喝醉酒说漏了嘴。这件事当时禁卫军有好些侍卫都看见了,当时在场的还有何辰本人,他也是亲眼所见。&rdo;一顿,他平复了下喘息,接着道:&ldo;事发当日在澄心殿当值的侍卫都被皇上灭了口。&rdo;
&ldo;所以何辰才会帮你?&rdo;
&ldo;那倒没有。何辰虽然明白此事过后,皇上必然对他心存芥蒂,但仍然一心侍主。他只后悔自己酒后失言,将这件事泄露给了我知道。&rdo;
长流已经信了七八分。怪不得她这个父皇总是不肯见她,就是见了她也从不拿正眼看她;怪不得何辰前世会替顾涛将招财一伙灭口;怪不得皇上想把何辰换掉。原来她有一个这样的父亲。长流想着想着便怔怔流下泪来。
&ldo;顾伯伯,你起来。&rdo;长流上前将顾涛扶起,轻声道:&ldo;这件事本宫绝不会再说给第二个人听。顾伯伯只管放心。&rdo;
&ldo;殿下……&rdo;顾涛一时失控,居然哭得泣不成声。
少顷,顾涛才平复了情绪,郑重道:&ldo;臣听闻皇上要立皇太女,殿下心中可有成算?倘若殿下有心,臣一定一力促成。&rdo;
长流擦了泪,微微一笑,道:&ldo;顾伯伯只需按兵不动便好。这个皇太女我是不会去争的。&rdo;
顾涛点点头:&ldo;臣再多言一句。陛下,陛下是个狠心的,殿下您千万要小心谨慎。&rdo;
&ldo;长流明白。&rdo;一顿,长流道:&ldo;本宫今日是以到大觉寺烧香为由,求了皇祖母才出来的。我也该告辞了。&rdo;
&ldo;轩儿这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让顾非护送殿下去吧。&rdo;
&ldo;也好。多谢将军了。&rdo;
顾涛忽然面露迟疑,片刻后终是问道:&ldo;臣看顾非这几日心神不宁的,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rdo;
长流轻声道:&ldo;本宫从小王爷身上搜出玉佩的时候,顾非也在场。&rdo;其实长流如此做不过是为了让顾非对她心存感激,以为她是为了保全顾家才放走小王爷的。而顾非也确实值得信任,此事连顾涛都没有告诉。长流却不知道,顾非因为这件事对顾涛生出了隔阂。他虽然不知道聂湛的身份,但很容易便将此人跟上元节行刺联系了起来。顾非为人正直,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父亲居然有反心。
&ldo;公主日后有事,犬子顾非但凭差遣。只是……只是轩儿年纪尚小,恐行事欠缺妥当。&rdo;
长流忙乖觉接口道:&ldo;顾伯伯放心,本宫省得。&rdo;
顾涛今日在长流这个小辈面前对柳思萦真情流露,不免有些尴尬,但瞧长流神色如常,也就暗暗放下心来。
大觉寺地处西郊,位于半山。山路狭小,积雪难行,马车根本上不去。
到了山脚下,顾非隔帘问道:&ldo;殿下会不会骑马?&rdo;
长流忽然跳下马车,跃上一匹雄健黑马的马背,头也不回便打马而去。见她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利落漂亮,江淮跟凌照不由都吃了一惊,赶紧跟上。
顾非见长流一马当先,艳红的披风旌旗一般在风雪中翻飞肆意,不由一笑。
长流本来心怀郁气,一路纵马之后才觉得畅快不少。不刻便来到大觉寺门口,她翻身下马,将马鞭往身后赶来的江淮怀中一丢,脆声道:&ldo;去叩门。&rdo;
江淮心中直犯嘀咕:这位公主差遣起人来怎么就那么顺理成章呢。
顾非忽然轻声道:&ldo;殿下最近好生勤奋。&rdo;他自然是瞧出来了,长流如今虽说还不到身轻如燕的地步,但身体灵活了许多。
&ldo;我日后搬出宫了,你教我武功,好不好?&rdo;
&ldo;好。&rdo;顾非见她发髻有些松脱,本能地伸出手想替她挽发,见长流目光清亮一转,中途硬生生又将手收了回来。
出来的小沙弥见他们一行人衣着不俗,尤其江淮、凌照两个一身飞鱼服甚是打眼,立刻将他们迎了进去,又道:&ldo;各位请稍后,本寺方丈正在接待其他香客。不若贫僧先给几位安排一处清静些的禅院。&rdo;
长流忽道:&ldo;不知方丈大师接待的是何人?&rdo;能让明錾大师亲自相陪的想必不是一般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