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好像是挺难的,肆意搓了搓胳膊,皮都麻了。
葵然抱着枕头直勾勾的盯着肆意,没几秒眼睛就开始发亮。
“靠!stop!”肆意单词都让逼出来了,指着葵然喊道:“不许哭!收回去!”
葵然摇了摇头,整张脸把枕头埋了个坑。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嘟囔道:“这个不一样…你跟你妈妈那么好,你们每年只能见一次…”
不讲道理,但委屈。肆意看着他还没说话,葵然又说:“我自己也是要走的,把你跟妈妈的时间都拿走也太…”
“我要是明天不走了你以后也会不走吗?”
肆意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但他根本用不着反悔,因为葵然立刻就摇头了。
“妈妈让我走,我就会走的。”他说:“而且我留下,你不会担心吗?”
肆意这才想起劝说自己接受这奇怪关系的最关键理由就是,以葵然离开的日子为期限,但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现在,就这一刻,他想到葵然高考过后就会走掉突然很难过,于是不合时宜的扯出个笑脸,干巴巴的问:“你妈不是那么爱你吗?舍得把你送出去。”
“因为跟我相处太累了吧。”葵然的语气波澜不惊,自言自语般的问:“肆意,我很奇怪吧?”
说者无心,肆意的心却像被人揪了一下,立刻就想安慰他,葵然却是早已认定没给他这个机会,接着说:“你不是见过我妹妹吗?她没跟你打招呼不是不礼貌,而是有失语症。”
眼泪还是没出息的落下来,反正没有影响说话葵然也就没去擦:“她曾经很黏我,但有一次我追着月亮跑的时候没在意她在身后,是别人推了她一把才救了她,然后那个人就在她面前,被车压死了。”
“我对死亡…好像没有什么概念,周围的人都在尖叫,我还是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只知道看月亮。”
过往没有陈述的很具体,肆意通过字里行间得到了完整的故事,看着他的小朋友表情淡淡的抱着枕头,很想说些话安慰。
他招了招手,张嘴的声音有点儿哑。
“过来,哥哥抱一下。”
葵然没有动,只是认认真真地叹了口气,不想让自己带上一丝一毫的悲惨意味,表情甚至是天真的,像是小孩儿面对看不懂的智力训练题。
“我那样他们都没扔掉我,是真的很努力跟我相处了,我也要听话。”
脑袋被摁进温暖的怀抱,肆意手掌抚摸着葵然的脊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你很听话,特别听话,你是我见过最听话的人了。”
如果有什么时刻会嫌弃自己书读的不够好,那就是现在了,肆意迫切的想要从各个角度举例,滔滔不绝的告诉葵然他有多听话,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亲了亲葵然的额头,说:“最听话的小孩儿该睡觉了。明天你还要送我去机场是不是?”
“嗯。”
葵然跟着肆意缩回了被窝,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他猜肆意又在可怜他了,其实自己不那么需要被人可怜,只是说出来的话总让人觉得他在扮演弱者。
果然是个很奇怪的人。
“葵然。”肆意在黑暗中摸了摸他的脸,声带在他上方震颤,是难得的温柔,很近又很远。
“…我妈说有年中秋带我去早教班,遇到了一个很像我的小孩儿,是不是神奇?我家又没钱,偏偏那年遇上个拉课的硬把我们拽去了吉岗,哦,我不确定那是不是你啊!”
手指描画着他的轮廓,肆意小心翼翼的,像在给珍惜的宝藏扫尘。
“但回来后我也追过月亮、补过月亮,你不是奇怪的人。”他轻轻笑了:“就算是,也不是一个人奇怪着。”
呼吸停滞了几秒,葵然的心缓缓下落,他爱的人善良又简单,用自己的过往来安慰他,却不知道他又一次陷进了深潭,淤泥快要淹没胸口,让他无法喘息。
原来那些人的反应测试,那么早就开始了。
(二)
从兰河开车去吉岗市机场需要三个多小时,按照计划,肆意在早上七点钟出发就能够悠悠闲闲的坐上飞机,他提前定了六点半的闹钟,怕自己睡不够又定了个七点整的——实在不行卡点儿到也ok。
葵然一整晚都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尽管心中不平翻涌,但他并不想打扰肆意,估摸着快要接近时间的时候,他终于活动了肩膀,才发现半边身子都木了。
六点半,闹钟响了一声,肆意抬手关掉,动作迅速的像是早有准备。
葵然从侧卧变成了平躺,摸索着,拉住肆意的手。
然后他等了很久,一直没能等到七点的闹钟。
从迷雾到天光,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葵然有些不安的捏了捏肆意的手心,试探着喊道:“肆意…是不是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