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本“啪哒”落地,徐浪摔门而去,五分钟后,肆意的手机响起,周谨的嗓门儿像机关枪不带换气地冲肆意开炮。
“你是不是已经做好准备开年就跟我南下进厂装手机所以现在这么努力的顶撞老师?再不及格继续高一都困难你知道么?我去哪里给你找关系再塞一间学校?”
肆意早已经习惯,这会儿听到周谨的声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谢谢她还记得有个儿子,几个问题憋在肚里二十来天肠子都要打结了。
“哎妈,我问你,我几岁开始闹着补月亮的?”
周谨的思维轻易就被肆意带跑,迅速回答:“你六岁那年中秋,怎么了?”
“···你记这么清楚?”
“因为你爸那天把我嘴角打流血了呀!”周谨语气如常:“说我屁本事没有还把臭崽子养成神经病了。”
“好了好了。”肆意心里顿时愧疚与厌恶对撞,道:“他不是我爸你别提了···我就想知道一下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了。”
“哦,那天幼儿园中午不就放了么?我接你被一个早教中心的人堵着了,说是有个免费体验课,只招聪明小孩儿,看你脑袋灵光想让你去测测。”
“···你就真带我去测了?”肆意白眼快翻到天上去:“结果最后我没上成是我智商没达到?”
“我可没想那么多,入选了估计咱也上不起。”周谨干笑两声:“那个中心可是在吉岗,入选了每周末免费接送去上课,我主要想着你没去过吉岗,就当带你免费玩儿一趟呢。”
“···然后呢?”
“然后去了我们家长就只能在外面儿等,里面也不知道干什么,出来拍了一堆照片,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画画和面做月饼,玩玩玩具赏赏月,没什么不一样···哦!不过当时你分的那个组,有个小孩儿扎一眼看上去跟你特像,就是照片不算太清楚,我还想去看看呢,就被通知没入选了···嗨!”周谨回忆起来嗤之以鼻:“我回来还查呢,也不是什么知名的中心,小作坊!差点把我儿子带出问题,还只招聪明小孩儿···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肆意捏着手机指尖发凉,对着一片混乱的教室放空,耳朵里嗡嗡的,不知道该对听到的一切作何反应,身体却诚实的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不确定这是不是周谨第一次跟他讲这老黄历,带来的感觉却是崭新的——他可能很早就见过葵然了。
“肆儿!”周谨对着安静的手机唤他,还怕他自暴自弃似的,耐着性子解释:“那些都是扯淡,用智商来评价小孩儿的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再过几年搜都搜不着了,倒闭了吧!你可千万别怀疑自己,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明年我请假送你上高二···”
“妈!”肆意深吸一口气,瞪着发胀的眼眶,问:“···我真是那人喝醉了捡回来的?”
“啊。”周谨哼笑一声:“他这辈子就做了这么件好事儿吧!”
肆意挂了电话对着时间轴没了想法,脑袋钝得像木头看什么都失焦。这是让他陌生的无措感,好像周围的人突然涌来争先恐后地问他为什么,很吵,却逼不出答案。他只得机械地扣下电脑屏幕趴了下来,再平常不过的姿势,桌棱却硌得胸口发疼,不断扭动着身子也无济于事。
在胳膊筑起的围墙内闷了许久,肆意决定再次去找那个叫朝帆的医生。
浑身上下没有一寸是对的,肆意站起来,步子飘着一般毫无实感,书包装好笔记本甩上肩膀,又平添一份重量,思维无法跟身体和平相处,肆意别扭地跑回家要卸掉厚重的壳,身子没入楼道的刹那,心脏毫无预兆的缩了一下。
强烈的预感袭来,像干涸的土壤瞥见乌黑的积雨云,他迫不及待地蹿上楼梯,门口乖乖蹲着的人无缝验证了心中的猜测。
心里一阵雷鸣,原来是真的如此渴望,被证实的时候却羞愤交加,肆意憋着一口气,在葵然抬头笑着跟他说“祝我提前康复”的时候,无法抑制的想要一屁股坐下,无理取闹的蹬腿耍赖,骂他,让他滚,让他放过自己。
一阵沉默,葵然缓缓站起来后不由自主后退两步,靠在门板上笑着说:“还没彻底好,跑不太快也跳不高。”
“你是狗吗?”
肆意攥紧的拳头要捏碎骨头:“扔到哪儿闻着味儿都能找回来,你他妈是狗吗?!”
葵然伸手盖住肆意脖子凸起的青筋,说:“汪汪。”
每一次作好跟他说不通的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刷新下限,肆意绷着脊背僵立几秒,猛地捅开门锁冲进去摔上,葵然不拦不抢,也没有挪动步子。
书包扔在地上打开笔记本,肆意决定先不找朝帆,他给自己倒一杯水一饮而尽,点了支烟很快燃尽,屏幕里冗长的片子被切成无数碎片,旧机器渲染时挣扎的声音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或黑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