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陈一味进宫时,伏传已经带着龙女回了太极殿,正在做早课。
“巧了,今天还做上早课了?”陈一味大喇喇地坐下吃送来的早饭,“粥都凉了。快来吃!”
伏传心想您可真会拆台。也不敢去看还在睡觉的小奶猫,充耳不闻继续做早课。
“嘿你今儿怎么回事?八百年没见用功,突然爬起来念经。”陈一味含着个蒸饺香喷喷地走过来,见伏传口中念念有词,非常认真,倒也不好继续打扰,“那我给你放炉子上煨着。”
这时候天气渐暖,宫中早就不上火盆了,烧茶的炉子也避去了茶水房。
陈一味还真的就把装着汤水的瓷盆拎到了茶水间里煨着,周边服侍的宫女都很喜欢陈一味,一来出身神秘却身份贵重,皇帝和李三爷都很看重他,二来陈一味对女人特别客气温柔,也从没有贵人们对待奴婢那么趾高气昂的嚣张。
陈一味去了茶水间就被备茶的宫女们团团围住,这个送花茶,那个给蜜饯点心,说说笑笑。
伏传在屋内硬着头皮继续做早课,脑海里响起大师兄的声音:【何曾管过你功课。想做就做,不必勉强。】
伏传做功课不是不勤恳,只是他的精力更多的放在习武和修行之上,一些必须通过长时间反复修炼才能达成的目标,才是伏传最关注的功课。谢青鹤自己喜欢做早晚课,也确实没有强求过伏传也跟着做。若是有事情耽误了,他也不是雷打不动每天必做。
只是伏传对着爽灵比较怂,才会乖乖地在爽灵跟前走过场,早课做得也是有口无心。
谢青鹤这么说了一句,伏传就更怂了。这是真的叫我别做了,还是在讽刺我啊?
小奶猫从床上伸个懒腰站了起来,噗地跳到了伏传念经的桌前,踩在了经书之上。伏传不由自主开小差,就算是爽灵大师兄……这也太可爱了吧!好想揉一下。
【去吃饭。】谢青鹤说。
伏传犹豫片刻,小奶猫已经踩着他捏着经签的手,跳上他的胳膊。
伏传心中默念一声祖师爷恕罪,将经书合拢,抱着小奶猫起身回到餐桌上。
小奶猫全程坐在桌上陪伏传吃饭,伏传的感觉是又震惊又奇妙,还有一丝丝隐晦的甜蜜——就算是没有感情的爽灵,好像也变得特别喜欢我了。大师兄一定是真的真的很爱我!
但是,大师兄真的没有问题吧?伏传还是忍不住担心。
太反常了。
陈一味从茶水间脱身回来,发现伏传饭都吃完了:“呃?那你那个粥……我给你拿回来?”
粥当然不重要。
没多会儿,云朝晨练结束也来屋内蹲着,三个臭皮匠又凑在一起。
陈一味还是兴致勃勃要去蹲宫墙,云朝对这个给人看病的游戏已经腻味至极——就他不会看病,每次陈一味和伏传望诊结果不同,就由他负责去交涉“抓”人来治——真的好烦。但,伏传不说讨厌,云朝就不会吭气,全听伏传调遣。
“龙女要餐霞饮虹才能尽快好起来。我带她去吃过朝霞了,她闹着要吃彩虹。”伏传向陈一味和云朝请教,“若是不下雨,我上哪儿去给她弄彩虹?如何才能下雨呢?”
云朝想了想,说:“宫中有防火的太平缸,里面都有水。汲水上天,洒下来就是雨。”
陈一味嘿嘿一笑:“这有何难!祈雨啊,咱们的看家本领!”
伏传一愣。他打小习武,入道之后学的也多半是强身御敌之术,诸如为百姓凡人所施用的风调雨顺之术,根本就轮不到他来学习——一来上官时宜不准入世,二来真要入世也是外门弟子去管。
陈一味修行天资不大好,半辈子都在替寒江剑派打理庶务,反倒精通惠民之术。
“包在我身上!”陈一味拍胸脯保证。
闲得无聊的陈一味说干就干,宫中有李南风常来常往,要什么东西都很方便。
中午之前,陈一味就在太极殿偏殿后边的小空间里摆上了香案,把李南风的法袍莲冠借来穿上,也没惊动旁人,就叫伏传在旁边拿个小罄负责当当,云朝拿个负责锵,这就开始做法祈雨。
午时。
束寒云刚刚送走了几位阁臣,正准备吃饭,窗外风云突变,顿时黑云罩顶。
大殿内黑得无法视物,宫监连忙吩咐掌灯,殿内的宫灯还没点上几盏,天上惊雷狂响,豆大的雨点落下来,很快就绵延成势,变成瓢泼大雨,哗啦啦将整个未央宫、乃至于整个龙城浇透。
“把窗打开。”束寒云觉得这雨来得不正常,这样匆遽来袭的暴雨,通常只有夏天才会有。
马上就有小太监上来禀报,说偏殿的四爷、五爷,找三爷要了法袍莲冠香案等物。束寒云分明不知此事,嘴里却要说:“朕知道此事,不必再报。”
在皇宫里擅动香烛就是大罪,何况是直接支上香案开始做法?束寒云必须“知情”。
偏殿内。
伏传看着正在挠头的陈一味,忍不住问:“一味师兄,这雨是不是太大了点?”
“这个,这个云……它就这么厚,我也不能叫它薄一点,对吧?”陈一味拿毛巾擦脸,“我只负责祈,这个天上要给多少,我说了也不算啊。就像路上乞儿要饭吃,他当然是想要一个馒头,遇到好心人说不定就给他一桌席,遇到坏蛋说不得给他一口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