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九点的议员公署,轮式机器人正在各个楼层忙碌地为绿植浇水、布置虚拟会议厅并准备供议员们休息时食用的咖啡和餐点。
西装革履的议员们步伐匆匆地走进大门,而议员大厅左侧一道虚拟投影中转仓里也不断有外地议员的虚拟投影落地,真人和虚拟投影混在一起快速走向不同楼层,分流进入不同的会议厅和办公间。
总议长办公室位于第三层靠南侧,占据了这层楼四分之一的位置,里面除了总议长的私人会客厅、书房和专用会议室外,还有供贴身秘书办公的隔间。
宋荔坐在隔间的椅子上,隔着一层单向玻璃,是陈知衡的书房,当他坐在里面时,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清她在位置上的情况。
凡是低于总议长两层职级以下的官员,都只能通过向实际由宋荔主要管理的总议长工作邮箱发送正式信息。宋荔仅仅坐下三分钟,已经收到了几十封邮件,除开少量问候信外,其他都是想要约见总议长或者需要请示总议长的工作事宜。
好在同样的工作,她已经处理了三天,该怎么做已经十分熟悉。
身后书房的门被推开,陈知衡走到她身边,屈指敲了敲桌面,“今天的邮件,把跟审批两项议案有关的消息马上整理给我,其他的晚上再说。”
“好的。”
宋荔还没来得及问他要不要一杯咖啡,他已经匆匆走出办公室前往会议厅。
系统的信息自动识别系统按照指令完成邮件分拣,宋荔暂时没有更多的事情,起身活动了下手脚,朝餐室走去。
一个高挑的女人站在圆桌边上撑着额头,满脸疲惫,餐台后的智能机械臂正在为她制作手冲咖啡。
“宋秘书。”沉瑾看见宋荔,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喝咖啡吗?”
“是的。”宋荔冲她笑了笑,在餐台上的显示屏里挑选了咖啡和蛋糕,随口问:“您昨天没休息好吗?”
沉瑾叹了口气,“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而且我敢保证,现在这座大楼里的议员们都和我一样。”
宋荔迟疑一秒,“是关于这几天审议议案的事情?”
“不止。从昨天总统正式宣布了军部副助的继任人开始,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让人时时刻刻都感到神经痛。”沉瑾喝了口咖啡,垂眸看向杯中浓黑的咖啡液,说,“这就跟震前动物行为异常一样。”
宋荔没说话。
她知道阿斯蒙回来了。
昨晚抵达首都星,媒体们将航行港口堵得水泄不通,导致首都星的交通出现了罕见的瘫痪。
沉瑾放下咖啡杯,陶瓷杯底与木质桌面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随后拨动手腕上的手环按钮。
宋荔察觉到她开启了信号扰乱器,干扰了周围监听设备的录音,微微一愣。
“其实,事态其实比你想得严重。虽然其中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但如果总议长没有跟你提起,你可能会疏忽。”
她注意到沉瑾脸上的凝重,心里忽然悬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这几天议员们都在审议的《医学道德伦理审查准则》修正案内容,如果你在会议现场就知道,那简直是地狱,没人敢看总议长那糟糕的脸色。”
沉瑾捏了捏眉心,“其实早在二十年前就由议会审议并且多数通过,这项议案就是当时任联邦元帅兼军部总长的阿斯蒙与科研院院长周文远牵头提出的。而刚刚上任的总议长强烈反对这项议案,甚至不惜冒着下台的风险,强制解散议会,组建新议会,重新投票否决了这项议案。”
“……为什么总议长要这么做?”
沉瑾耸耸肩,又说:“这项修正案目的是允许进行非军事化的义体改造,我想阿斯蒙的原意是救助那些退伍残疾军人和因联合战争受伤的民众。但总议长认为义体改造的费用昂贵,无法真正利及普通民众。所以,这一回的审查准则是和福利法令一起提出,就是针对总议长当年的反对理由,让他不得不同意通过这项议案。”
她再次喝了口咖啡,话音又压低了一些,“而且,二十年前这项议案引起的风波结束之后,总议长动作迅速地让当时的司法局局长建立特别调查小组,以阿斯蒙逼迫周文远通过违反医学道德的实验进行人体改造,私自组建反叛军为由,向高等合议法院起诉阿斯蒙,并且迅速将他定罪处刑……而现在阿斯蒙回来了,当年关于他的罪名也完成了无罪审裁程序。”
“那总议长怎么办?”宋荔声音里不由得带上焦急,“如果他是无罪,那么不就是总议长当年错了吗?”
沉瑾摇摇头,“并没有直接怪罪到总议长头上,最后结论是当时的司法局局长在进行调查时私自伪造材料,而那位局长已经身故,所以实际上审裁阿斯蒙无罪这件事上,无人获罪。”
“那科研院那位院长后来怎么样了?”
“周文远……失踪了。”
宋荔端起咖啡杯,浅浅喝了一口,苦意在舌尖蔓延。
她忽然想起陪同陈知衡前往总统府邸的那一晚,大脑蓦地想通了,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