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目光冰冷锐利,心中没有封御,此时哪里又有大明,扫过乔菁时如刀割血肉,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
乔菁端步至太后面前,稍远了一些距离,但却更能看清被太后压在其后的封沐,牙齿咬紧,只是愤怒一瞬,又强迫自己低头恳求:“太后娘娘,你手中此人来历不俗,他于皇上、于大明有大用处,还望太后垂怜,放他一条生路。”
乔菁低声威胁,她这一辈都不愿意以软弱示人,封沐是她这一生,为数不多的坚持,她不想失去他。“再且,相信,您的儿子也不愿意他出一点事情的。青莲教的换魂之术或许能让您的儿子再次获得新生,当一切回到原点,您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或许就得您的儿子承担了。”
换魂之术与其等喜乐自己说,还不如她来开这个口。
玉荣由宫内侍女搀扶了离开,夜晚起风了,微风中惨白的面庞却无端现出几分得意。
封沐握紧了拳头,但见面前不掩紧张神色的瞧住自己的乔菁,封沐握了握拳头,面上露出了早有预料的苦笑,“这一天终于到了,早就想过,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局面。”
“是真是假?”太后转脸看向喜乐,确认乔菁言语是真是假,见喜乐点头,从胸怀中长舒了一口气,心生一计,如今喜乐的身份堪忧,可有了这一层关系,她儿便有能活的条件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太后收敛面上的怒气,转身沉静面对封沐,眼神示意容嬷嬷松开钳制的手,微微昂头看向他,或许是处于疑惑,或许是处于对将死之人的怜悯,太后还是开了口。
容嬷嬷右手松开捂住封沐嘴巴的手掌,左手松开封沐的手腕,顺势将封沐轻推到太后面前,封沐一个踉跄,手腕没劲,差点便跪下了。可最后还是被太后微微一阻,颤抖着直起身子,看着太后向前伸出的搀扶的双手,那是想要抚住他的起势,就算知道,太后是因为这具身体,封沐还是忍不住鼻酸。
封沐站定在太后面前:“我叫封沐,但也不是“封沐”,我为何来到此处?我也不知道。但他确实是因为我才有这样一番遭遇,就算是他当时就那样死在宫内,或许他也比现在高兴数千百倍。”封沐惶惶盯住太后,越说越哽咽,“在您眼中,我是妖怪!怪物!是小偷!可您是否想过我也无辜,被无缘无故带来此间,只这一刻我才敢承认我是我,我有时都在想,我活的那二十多年,是不是只是一场梦,可我知道,不是!我也想堂堂正正用自己的名字,用自己的身份,活下去,可我不敢。”
三四十岁的男人哭起来应该很丑吧,可封沐就觉得心中十分委屈,泪珠从封沐眼角滑落,停顿好一会,才接着开口。
“如今,却是真正算是终于解脱了。”可终究还是辜负了心中有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封沐虽主意已定,可又哪里舍得。
太后走到封沐面前直视他的双眼:“今时今日,若哀家说,未将你将孩儿疼爱过,自然是假话,各方各面,你都比沐儿好太多了,可沐儿终究才是哀家真正的孩子,哀家必须得为他考虑,哀家不想有朝一日再失去他,他自小肆意活在宫中,未曾有过一日得朝着施舍脸色过生活,纵使他有再多的过错,哀家也希望,就算死,他也能死在哀家给他的这具躯壳里。”
太后拂过被容嬷嬷拽紧的手腕,看着上面的一圈青紫,爱恋的摩挲,“不是你不好,而是身为母亲,哀家必须与我儿站在一起。哀家再不济,也是这大明的太后,有的事情若不让哀家如愿,哀家也不会让她好过。”太后意图有指的看了乔菁一眼。
“你可懂?”
封沐眼泪落下,他懂,他有哪里不懂?他自然知道太后的想法,一人活一人就必死,封沐如今的身份才是喜乐活下去的依仗。
封沐慢慢闭上眼睛,抽回被握住的手。他的心很疼,疼得他根本张不开嘴,推己及人,到底也是他占据了“封沐”的一切,太后如此恨他倒也是能理解的。
他无法做到心安理得享受到封沐的身份及其一切,所以他抛弃了以前“封沐”的习惯,活的与“封沐”全不相信,“封沐”交好的朋友,他不再见面,“封沐”爱做的事情,他基本也不会在碰,但为了活下去,他又得装的像“封沐”。
数十年的现代教育,教会了封沐许多,幸运的,艰涩的,最深刻的便是封沐作为“自己”的存在,孤儿院的孩子为什么活着,无父无母,有的被丢在孤儿院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名字,他们可以是张三,也可以是李四,可孤儿院的阿嬷给了他一个名字,他叫封沐,活在躯体下的灵魂,他的躯体叫封沐,他的灵魂也叫封沐。穿越至此,他也叫封沐,可他觉得自己并不完整,亲情、爱情、与友情将他的灵魂与这个时代联系的越发紧密,他便觉得他与自己的那个身体隔的越远,知道自己不是自己,也没人知道他是自己,这是封沐的痛苦,矫情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