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可笑。神使歪着头注视着云溯,问:“我很好奇,现在你会如何选择?”“褚与昭走了,你会放弃他吗?”云溯没办法立刻回答出这个问题,就算心里有了答案,他也不想亲口告诉神使,哪怕神使靠读心也能读出来。云溯不答,腿侧的双手握成了拳。“你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云溯质问神使,黑色的眼眸深处尽是冷意,“玩弄别人的人生,让你很开心?”“被你看出来啦。”孩童一般稚嫩的语气,出现在一个拥有成年男性外表的人口中,只会令人觉得诡异无比。“谁叫祂一直在沉睡呢?我一个人待在这个世界,很无聊啊。”神使摊开双手,宽大的袍袖带过一小阵风,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无奈,“没办法,我只能摆弄一下我的玩具们,来找找乐趣了。”神使把人类,称作“玩具”。云溯的眉心越皱越深。他此前还对神使有些包容,尽管被惹得不快也只是主动回避,就是因为神使曾经是人类的救世主,带着这个即将灭绝的种族来到了新宇宙。这是对全人类的恩情。结果现在神使竟然把他们称作自己的玩具?“既然是玩具,你又为什么要救人类?”云溯盯着神使的脸。“因为如果人类都死绝了,我的人生就更无聊了啊。”神使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你们是神最满意的‘杰作’,具有远超其他生物的智商和极为丰富的感性——所以你们是无可替代的。为了我自己,我也只能救你们。”云溯无法理解,也永远不可能认同神使的这种观念。因为他统治着诺因,不仅仅要对皇室、对这颗行政星负责,也要对诺因的人们负责。他把他的子民们当做一个个生命,而非“玩具”对待。云溯越发地厌恶起神使来,越是和这个人交谈,他便越是能感觉到神使自以为凌驾于亿万人类之上的傲慢。云溯很想离开这里,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出去。神使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会怎样选择?”云溯依旧保持沉默。“好吧,那我换个问题。”神使问,“现在,你后悔了吗?”云溯:“……”数月之前,晏嘉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那时云溯的回答是否定的。而现在呢?其实他自己心里也不清楚了。因为缔结了神契,他不再像年少时那样幼稚地幻想要与喜欢的人结婚,而是根据信息素匹配度定下了未婚夫的人选,由此与褚与昭结缘。但也是因为缔结了神契,他成为一个根本不会爱人的怪物,一次又一次地刺伤了褚与昭的心。或许心脏处的疼痛,不仅仅是神契的禁制带来的影响,更是对他的惩罚。“与你无关。”云溯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放我离开。”神使说:“等你睡醒了,自然就能离开。”云溯才刚刚睡着,到睡醒大约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神使看出了云溯不想与自己相处,难得“善解人意”地说:“你自便,我去睡觉了。”云溯:“……”这个家伙,还是那么爱睡觉。神使刚要转身,又想起什么似的骤然回过头来,朝云溯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狡猾的神使跟正心烦意乱的云溯玩了个文字游戏。“清除标记和解开‘命运’,都是褚与昭自己的选择。”即便是在不知代价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不也是褚与昭自己的选择吗?神使的唇角浮起一抹愉悦的笑,对云溯的反应十分满意。他亲手为云溯戴上的那张冷漠的面具,终于碎裂了。云溯醒了,但不是自然醒来。他是痛醒的。神使的那句话如同一柄尖刀一般扎在他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那道极深的伤口之中汩汩流出。剧烈的疼痛甚至令云溯无法清醒地去分辨神使的话到底是真是假。黄昏时面对云灼和齐悦颜时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已经知道造成这种疼痛的根源,是褚与昭。从很久以前云溯就隐约感觉得到,虽然他的感情被禁制封印住了,但并非完全消失。每当他有很严重的情绪波动时,都会反应在自己的身体状况上。当他心绪杂乱为什么事而烦扰时,会头痛。当他因为缺失正常人的感情而产生空虚感时,睡眠的时间就会变长。而现在,他对褚与昭……认清这一事实的瞬间,心脏的疼痛感愈发强烈,仿佛在被一双手来回地撕扯揉捏。云溯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背后冷汗直冒,然后在某一刻再度失去了意识,就这样睡到了第二天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