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个概念在赵白城心中跟路人没什么两样,听到卓兰好不容易说出的这句话,他毫无反应,肩头的小绿怪却骤然发出一声尖锐嘶鸣。
“最后问一次,放不放人?”赵白城沉声问道。绿潮同步涌动,无数怪虫竟叠成了两米多高的潮头,眼看着就要扑向陈四海和其他村民。
“我现在放人,其实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陈四海似乎并不在意赵白城认不认自己,“你跟神族之间迟早必有一战,就凭天罗三星位阶和夜叉第四形态,怎么去跟人家斗?这些虫子倒是还不错,是异民压箱底的玩意吗?可惜数量少了点,神族的【蜂云】数以亿计,一放出来连天都能遮住,你拿什么跟他们对阵?你现在也算是一方首脑了,目光放长远点,才是为王之道。”
“照你的意思,觉醒个破龙脉就有用了?”赵白城冷笑。
陈四海缓缓点头,正色道:“我当初选择你继承夜叉面具,是因为那时候你没有能力,又在幼年期,身体还处于成长过程中,能跟魂煞达成最大程度的融合。事实也证明,你比之前任何宿主都更加强大。现在的吞噬能力更是由魂煞相融生出,要知道它们根本就是死敌,如果你不在牯牛岭上死那一遭,它们绝没可能协力联手。所以不破不立这句话,还是相当有道理的,现在的夜叉才能算真正的食鬼者,如果有龙力护身,斩尽一切魑魅魍魉都不在话下。
强者以个体为单位,能对战局造成多大的影响,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天罗威能不过是神族的小把戏,他们当初进入地幔时虽然元气大伤,但几千年下来也恢复了不少。要不是那里的原始种族巴托魔人发起进攻,拖延了神族的脚步,恐怕深渊和地表早就被踏平了。我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但现在不是我要利用你什么,而是银日不灭,你在乎的一切都将灭亡。神族收集了这么多年共鸣水晶,巴托魔人撑不了太久了,地幔世界很快就要迎来最后一战。所以像个男人一样吧,去承担你该承担的。夜叉前任宿主虽然不是龙脉者,但也懂得倾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你也应该正视你的命运,哪怕再不愿意,有些事情也得去面对,毕竟这世上还有责任两个字。”
“哦,责任……”赵白城点点头,像在琢磨着这两个字的意味,“我要真是你们的族人,从小被带到牯牛村,然后没了妈,假设父亲也不是亲生父亲,怎么从来没人给我一个说法?交换下位置,你要是我,自己靠着自己长大,现在突然冒出一帮家伙,告诉你母亲还没死,亲爹另有其人,还有什么狗屁责任等着你去承担,你觉不觉得搞笑?对了,这些所谓的族人还看着你死过一次,只因为不破不立,都是为了你好。你认为该作出什么样的回答,才最合适?”
“牯牛岭上就算魂煞不融合,我也有办法保住你的小命。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劫难都承受不起吗?!你在深渊与人类一战,连火能生土这么简单的五行原理都不懂,你以为荒火祖符是怎么被你收入本原的?靠运气?还是你自己灵机一动?!”陈四海挑起了眉,厉声呵斥。
赵白城一怔,当初吸收荒火祖符时,确实如同冥冥中有只大手,带来了无形的推动力。陈四海说过不能亲赴深渊,似乎存在某方面的顾忌,这样看来,异民当中极有可能也存在龙脉者或是他们的同盟,在关键时候帮了自己一把。
会是谁?
赵白城思忖片刻,被当成棋子却毫不自知的愤怒一点点迸发,积蓄起滔天狂潮。他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微笑道:“我要是肯低头,有什么好处?”
“好处?”陈四海瞪起了眼,“老子守护九州几千年,谁又来给我好处!你要不是我的种,就冲这句话,我都得把你碎尸万段!”
“别倚老卖老,下次再放屁,先考虑考虑会不会臭到人。我们之间到目前为止还没什么关系,你最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被操上一句祖宗就不好玩了。”赵白城说。
“大逆不道的畜生,你说什么?!”陈四海眼中煞气一盛,随即却见卓兰满脸是泪地望向自己,露出哀求之色。想到这些年确实是有所亏欠,他渐渐敛去威态,低哼一声道:“帮你觉醒龙脉,将来龙力加身,就是这世上最大的好处了。你还想要什么?”
赵白城扯起唇角,露出一个诡异笑容,“其实夜叉能吃的,不仅仅是鬼。”
几只早已钻入地下的绿怪在这时破土而出,扑向陈四海的腿脚,瞬间扎穿鞋底裤袜。赵白城同时扑出,混沌尖刺呈放射状在场中绽放出一张死亡之,而他原本空空如也的右手中也急剧凝成一支骨质战旗,捅向陈四海的前胸,竟是以人形直接祭出了夜叉独有的大招!
“白城,别动手!”卓兰本身就是内炼能力者,虽然被下了禁制,但本原感知还在。眼看着儿子除了自己和迦妮苏苏等人以外,将其他所有人都当成了猎杀对象,不由凄声惊呼。
血浓于水。
陈四海是身具炎黄龙脉的古汉人,卓兰则是哒坦族人,赵白城要对付的可以说没有一个不是他的亲友。但那些穿梭呼啸的混沌尖刺和如同井喷的绿怪之潮,所呈现的却是最为纯粹狰狞的灭杀气息。
“你真有这么恨吗?”陈四海的冷笑声在一片混乱中仍旧清晰无比。
赵白城在发难时苏苏也有了动作,她护到了卓兰身前,尽管能力被活劫锁死,但仍然没有半点犹豫。迦妮也有着同样的想法,拔足奔向卓兰,两个女孩的视线在空中接触,苏苏面如寒霜。
而下一刻,山村上空被映成了炉火般的纯青之色,那口碧油油的水潭忽起了一阵微澜。
整个空间凝固了,仿佛直接被拖入了冰河纪。混沌尖刺全部消散,扑向陈四海的绿怪连他的油皮都没能扎穿,便跟其他同类一起,直挺挺地掉落下地。除了陈四海和赵白城仍在动,其他人全都被恐怖重压定在原地,陷入类似于巨型活劫的囚笼之中。
赵白城的骨质战旗点在陈四海胸膛正中,发出锵然声响,尖锐如枪的旗头被荡开,炸出一片火花。撕裂的衣襟变成破烂布条,挂在陈四海身上,赵白城看到他**虬结的肌肉表层,有着三片红鳞。